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反倒有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仔細辨別後,忍不住舒了口氣。
她擡起眼皮,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本侯的身手可不是吹的,自然不會允許李姑娘在本侯身邊受傷。”
李汀南脖間一涼,那根擲出去的玉笛,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又聽蘇宇道:“瞧你用的還挺順手,下次可不許再扔出去了。”
李汀南向房內瞧去,玉竹、金風還有那榻上的男子已經被隼衛帶出去了,而那擲出冷箭的女子,正被石英反手鉗在地上。
她對着那女子道:“你不是小君。”
那女子咧嘴一笑,“我不是小君,我是一個讓姑娘記憶深刻的人。”
李汀南甩甩頭,不想理這個死到臨頭還嘴硬的人。
余光中見牀幫上紮了許多碎箭,她咬牙拔出一支後,眉心突突直跳,原來上一世最後將她殺死的,真的不是蘇宇。
她看着箭上刻着的月牙,滿心茫然,一時間想不起這圖案能和誰聯繫起來。
“這箭真是別緻,箭頭上有一月牙圖案。”
蘇宇探頭去看,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還未來得及仔細觀察,便聽蘇琪哎呦一聲。
這才見那擲出冷箭的女子,正口吐黑血,滿面譏笑的看着他們。
牙縫中藏着毒藥,倒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
蘇宇將李汀南擋在身後,“月牙……那夜的幾個人,或許不是衝本侯來的。我在明敵在暗,要查清必然要耗費諸多心血,但證人沒有時間陪咱們耗。本侯會多派幾個隼衛,先護你們先回京。”
不等李汀南迴答,他又道:“涼州州牧是太后一黨,此時回涼州徒增煩憂。李姑娘不與本侯一塊兒回京,會省下很多麻煩。別猶豫了,現在就走。
李汀南擡起頭,一字一頓道:“客棧掌櫃一直未歸。”
“好,本侯會着重查他。”
李汀南晃晃腦袋,不再多說,蘇宇這是鐵了心讓她先回京,她不管說什麼,都左右不了蘇宇的想法。
“還請侯爺查出兇手後,告知我一聲。”
蘇宇點點頭,“隼衛中有個叫劉青湖的,善寫狀書,你路上讓他寫一份申冤狀,回京後送到莫御史手上,之後的事,姑娘隨機應變即可。”
李汀南將碎箭裝進囊中,“那我便與侯爺就此別過了。”
和石英走出房門時,有人出聲叫住了她。
“汀南……”
她循聲看去,見蘇宇稍稍擡起手,而後又重重放下。
因蘇宇逆着光站着,她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聽他啞聲道:“你,你路上小心些。”
李汀南膝蓋微曲,微微欠了欠身,“侯爺也當多注意。”
此間已是七月末,暑氣漸消。
恰時吹來一陣不小的風,吹的她頭上的碧玉步搖噹啷作響。
……
八月中旬的京城秋意濃郁,倒真是樹樹皆秋色。車軲轆輾在滿地的落葉上,不時發出沙沙的響聲。
“李姑娘,京城就快到了。”
李汀南聞言撩開車幔,遠遠瞧見永定門三個字從片片黃葉中露出。
“王旭還昏着嗎?”她問。
後車的男子途中醒了幾次,神智清醒時,稱自己爲王旭,將自己與妻子小君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
王旭幾次想要撐不住,劉青湖就在他耳邊小君、小君的唸叨着。
念着念着,雖然王旭是睡多醒少,但好歹也撐到了京城。
劉青湖搖搖頭:“從昨夜至今一直未醒。”
李汀南默了一陣,放下車幔,緩聲道:“將李家的牌子掛上。”
這一路上顧念着王旭的病情,行車的速度倒是不快,從魯寧鎮到京城,生生走了二十多天。
倒也趕巧,竟在中秋前一天到了京城。
途中雖遇見幾次刺殺,但有石英和幾個隼衛在,倒沒有出什麼大問題。
蘇宇也寄了幾封信,說是在胡氏醫館發現一間密室,在其中發現兩具屍體。
一具是掌櫃的,另一具是王旭的娘子小君的。屍體上都扎着一把箭頭帶月亮的碎箭。倒不是胡醫仙殺的人。
隼衛四處打聽,這才找着小君女兒的墳包,又在旁刨了個坑,將小君的屍骨也放進去了。
最新來的一封信,說是已查清楚張盾只是個魚餌,但釣魚之人手法太高明,並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爲了不耽誤京中的形勢,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李汀南一開始還好奇,她在途中趕路並無定所,蘇宇是怎麼知道她的落腳點,每次都能將信傳到她手中。
後來見劉青湖還有其他幾個隼衛輪流着消失幾天,她才恍然大悟,原是靠人力傳信的。
想着一來一回太累人,她也不再回蘇宇的信。
馬車行駛至永定門前,門口的侍衛高聲問道:“李家?敢問貴人是哪個李家?”
玉竹朗聲道:“城東李家。”
聽那侍衛笑道:“原是城東李尚書家,快放行!”
又聽有人小聲問道:“李尚書?”
“是呀,你還不知道?京中這段時間傳的那叫一個沸沸揚揚,晚些再告訴你!”
李汀南摩挲着胸前的玉笛,這話明顯是說給她聽的。
如今已在門前放起了迷霧彈,估摸着太后已經察覺李家的不對勁了。
穿過青石街道,馬車又行了一段時間,這才拐到一棟質樸古雅的房前。
門前有一慈眉善目的老翁,見狀到馬車前作了一揖,語氣很是欣喜:“小姐回來啦!”
李汀南撩開車幔,笑道:“李叔,先把馬車引進院中吧。”
“唉!”李管家笑容更甚,“您可算回來了!您隨二公子去了涼州,剛走沒幾天,朝廷要修繕什麼樓,催得那叫一個緊。老爺沒辦法,一直宿在工部衙門。這這麼大的宅子呦,就老奴一人守着,過的那叫一個冷清。”
他扶着李汀南下了馬車,又是一笑:“好在小姐您回來了,明日中秋,老爺怎麼說也要回來和小姐一聚。這府上呀,可算有些人氣了!”
李汀南勾勾嘴角:“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李叔嫌府裏冷清。那這次汀南迴來,可有得李叔忙了。”
她指指後面的馬車,“先把他安置在西苑吧,將府醫請去,再配幾個體壯的府丁把門,每日送些清淡的喫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