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條路走了無數次,但是包裏放了來自成健集團的企劃案後,不知怎麼的,心境似乎變了。
他有點緊張。
上一個科研項目結束後,那些學弟學妹們開開心心的拿着結果和數據跑路去準備畢業論文了,頓時,不久前還略顯擁擠的實驗室現在空空蕩蕩的。在下一個項目開始之前,這裏的常客估計就只有安清晏和他的導師了。
安清晏一進門,就看到他的導師正埋首在實驗臺上,似乎是在用顯微鏡觀察實驗皿。他的導師雖然仍然精神煥發,但滿頭的白髮和略顯佝僂的站姿還是會出賣他已經年過六旬的事實。每當看着導師用放大鏡去觀察實驗結果,堅持用手寫的方式定期更新實驗記錄時,他總會忍不住心生敬佩和感動。
同時,身上背的那份文件又更重了幾分。
“清晏,你來了啊。”導師看見安清晏來了,連忙喜悅着招手叫他過去,笑着說:“來,清晏你看看,這些小傢伙生長得多好。我做了這多年實驗,難得會有如此順利的時候。你啊,命好又聰明,天生就是做科研的料子。”
“...沒那回事。”
師徒二人開始了今天的工作,目前還停留在新科研項目的探索階段,所以並沒有那麼忙碌,兩人閒聊着。
“清晏,關於現在完成的這個項目,未來的出路你決定好了嗎?”
“沒,我也是第一次完成這麼大的項目,還沒有想好結束了後該怎麼做。”
“是不是選擇太多一時迷茫了?你這麼年輕,應該會面對不少誘惑吧。”
導師笑了,但安清晏卻有些慌。他現在身上帶的那個,算是選擇,還是誘惑呢?
“這個項目的市場前景廣,但又相對冷門,可以說是商業價值巨大。如果放出已經成功的消息,估計你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哈哈哈。”導師想到自己的愛徒被各路醫藥集團爭搶的畫面,既驕傲又有點好事的笑起來。
“...導師,這不是我一人的項目,還有您呢。”
“你別拉我做擋牌,我已經是一把年紀的老頭子了,我還能操心項目的出處嗎?我已經把署名讓給了你,這種讓人頭疼的事,你自己來做!”
“我...”
“錢啊,名啊,前途啊,這些東西都是年輕人才會追求的東西,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懶得去考慮那麼多了。我只專注於實驗,其他我都不管,後續全都交給你們年輕人,這也算得上成全。”
安清晏不知怎的,總覺得導師的話另有所指,他雖然和老師關係親近,但甚少討論人生安排之類的。結果今天,他正接了個橄欖枝,糾結未來,就聽到了導師似乎別有用心的話。
他很難不把這些事聯繫起來。
導師是不是知道什麼啊?
安清晏做實驗的手一滯,那裏面的藥劑晃盪了片刻,有些撒出來的危險。
導師看了他一眼,回過身道:“有要問的直說就行,那藥可是很珍貴的,別浪費我的試劑。”
安清晏恭恭敬敬地將試劑瓶放回原位,而後脫了手套,走到導師身邊彎着身子問道:“教授,我能和您聊一下嗎?”
導師點下頭,道:“你去辦公室等我一下,我把現在的實驗進度記錄了就去找你。”
安清晏坐在辦公室,頗有些不知所措。一向穩重自持的自己,也難得會像那些擔心畢不了業的學弟學妹一樣在辦公室搓褲腿。
安清晏自嘲的笑了笑,總覺得在遇到楚秋之後,原本平靜如死水的生活變得波瀾不斷...但又豐富多彩。
“久等了。”導師揹着手從實驗室走了出來,沒了那層實驗服的加持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街道大爺。“你要說什麼?我聽着。”
教授進門後披了件外褂,自如地從櫥櫃裏拿出了個杯子,爲安清晏泡起了茶水。
安清晏雙手接過茶杯,點下頭以示謝意,而後問道:“導師,您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我是聽說了,還是個不小的消息呢。”導師邊喝茶水邊往回啐茶葉,最終落了座,直直地望着安清晏。
果然啊。
安清晏心裏想着,就像身後的包裏摸成健給的那份文件,他打算仔細聽聽導師的意見。“您既然知道了,我就...”
“你打算賣房子,對吧?”導師自如地對着茶杯吹着氣淡定地問道。
“....啊?”安清晏抽文件的手猛地僵住,這話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導師看着安清晏不知所以然地模樣,一副關情脈脈地長者姿態開口道:“你也用不着和我隱瞞,我都從你學弟那裏聽說了,你是不是向他們打聽賣房的事情來着?”
“.......”安清晏的薄脣幾下張合,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這事該從何而說。
向學弟打聽賣房子這事是真的,但如果不是導師今天提起,他自己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也是真的。
想到賣房的理由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爲了錢。
但那錢不是給自己用,而是爲了楚秋。
“你爲什麼要結婚啊?”
“爲了錢,行嗎?”
“錢...我給你,我多少都給你。”
“一百萬。醫生,你有嗎?”
......
楚秋離開的日子裏,安清晏總是會忍不住去回想那個讓他墜入綿綿情意,又把他推向冰冷深淵的夜晚。
他一句句品味楚秋留下的話語,和她痛苦又無奈的表情。他真希望自己是個能夠洞察人心,擁有敏銳感知能力的人,可他貧乏的感情經歷和常年的孤獨人生註定他只能從楚秋的語言中找尋她離去的原因。
楚秋是缺錢嗎?
他翻來覆去的想,也就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了。
他雖然不缺錢,但也確實只是個沒什麼錢途的醫生罷了。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
如果是需要到結婚的地步,那...應該很着急吧?
安清晏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就是把自己初工作時父母購入的房子賣掉。但他在這方面缺乏經驗,有沒有可以商量的人,所以纔會想到去問學弟。
誰知道...實驗順利結束這事怕不是也這麼傳出去的吧?
安清晏有些無奈的用指腹摩挲着眼鏡腿,這下需要解釋的事情瞬間變得更多了。
“教授,事情不是那樣的。”
“你做了我快五年的學生了,還和我害羞啊?你這學弟和我聲情並茂的描繪你有躲急切的想賣掉父母給買的房子,肯定是很着急纔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