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這麼說你什麼也不知道?”孫進成聽完這位兩鬢白髮,身體虛弱的老人的說辭後,問了一句。
“我只是在那間屋子外望了望,都還沒進去過,他們是做什麼的?我去只是找個活幹,趁着還有些時日,掙些錢。”老人有些急躁,吹鬍子瞪眼的模樣,不時猛烈地咳嗽,“你們怎麼會找到我?”
“大爺,您別激動。”印功新見這位老人咳嗽得很辛苦,連眼淚花已經在眼角,他忙放下手中的筆,把水遞到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慢慢舒緩過來,他喝了一點水,看着印功新說:“謝謝小夥子。”他又埋頭喝了些,“我的兒子和你的年齡差不多,可惜出車禍死了。”
印功新很驚訝的樣子,孫進成這邊表現得很平靜,認真的聽着。
“他給我和他媽留下了一個小孫女兒,那娃娃很乖巧,我想讓她以後的日子好過哇,就想去那謀份職。”
“小孩的母親呢?”看來,印功新都快忘掉自己是在審訊了,但孫進成沒有阻攔,這些話中有可能會有他們所需要的信息,因爲觸動內心最質樸純正感情的話語是最真實的。
老人嘆了口氣,又咳嗽了幾聲,“死了,和我兒子出車禍死的。”
印功新也跟着嘆了口氣。
“大爺,您的身體狀況您瞭解嗎?”孫進成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印功新焦急地盯着孫進成,渴求他不要說出來,再在這個冰凍的家庭加霜了。
老人很平靜,臉上抽搐着,接着冷冷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印功新眯了下眼,心裏非常難過,他似乎在向上天禱告。
“小夥子,恰好相反,小手藝沒在那打工來錢呀。”這句話正是孫進成要的答案,他的愉悅在心裏開了一朵花。
“多少錢?”他追問。
“一百萬。”老人低着頭,黯然神傷,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他有些遺憾,因爲那對於他來說鉅額的鈔票不會再屬於他了。
孫進成和印功新相視一望,這種犯罪讓人痛心疾首,讓即將死亡的人以愛的名義揹負道德的唾棄,即便死了也不會光彩,然後他的的確確也是在認真努力的爲了一份心中至高的愛呀,該指責還是該歌頌,恐怕難以篤定吧。每個人的選擇道路不完全是由自己的意願所決定的,人們一旦陷於水深火熱的現實煉爐中,被周圍或大或小,或簡或繁,或重或輕的因素牽制,束縛了善良的自由意識,搏擊後,全身疲憊,動彈不得。
老人總的來說還算幸運,孫女的幸福人生本應該自己去感受和爭取,因爲幸福的人生就是那個過程的成長與蛻變的美麗,不在於腰包有多豐厚,而在於滿足和努力有多滿,只要夠滿,人生也就別無遺憾。
林彬在後方關注着大家的進展,那所屋子裏的買賣運作模式,他心裏已透徹明瞭,眼睛也越發雪亮了。在他這個年齡,喜怒哀愁之事已經經歷了太多,他有過印功新的簡單與真實,也有過孫進成的執着與冷淡,還有過他們都不曾有過的。林彬從包裏取出香菸,貼在脣間,隨即又拖出打火機,點着了,煙尾那忽明忽暗的紅,就像人跳動的心臟的頻率一般,只可惜,老人在不久的日子後就會永遠失去那跳動的紅,令人遺憾,林彬猛得吸了幾口,吐出了濃濃的菸圈,接着是一聲長長的嘆息,推遠了那滿是沉重之感的菸圈和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