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稱不上勤快，洗塵苑平日裏就在用，不用收拾許多。卿山有時在後院倒騰藥草，有些較嬌嫩的藥草受不得整日的太陽曬，卿山就會把那幾個藥草挑出來，然後搬進洗塵苑裏嬌養着。
卿山是個見不得髒亂的，因此就算是洗塵苑只做個花棚用處，也極爲乾淨。日常需要用到的物件也都有。
書墨再見到山梔時，眼裏倒是真實生出幾分讚許。
燕歲真是個會打扮的人。平日裏常把自己裝飾得嬌豔，這會兒打扮起山梔這樣的小姑娘也是有一手的。
從他的眼光看，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山梔被換上一身嫩黃裙裝，頭上零零散散點着幾朵小花形狀的裝飾，手腕上多了個鈴鈴鐺鐺響的雙環銀鐲，縱使這姑娘總愛木着一張臉，也能從中看出幾分少女靈動。
書墨：“打扮得還挺像回事。”
燕歲完全沒有客氣的打算，直直收下他這聲稱讚：“那是自然。”
不僅如此，燕歲還叫人搬了兩大箱子上來，箱子裏面都是些女孩子家要用的物件。澤琴殿往日只住着兩個大男人，肯定不會將生活器具準備得很周全。
燕歲伸手推開山梔的房門，往裏面一瞧，還真是。
房間裏，除了桌、椅、櫃子和窗，再沒有其他傢俱，桌上也是空蕩蕩的。
燕歲輕聲喃道：“還真是……沒有讓我失望。”
書墨跟在兩人身後，他的注意力不在這邊，沒聽仔細：“你說什麼？”
“沒什麼。”燕歲說。
她直接越過書墨，招來自己的侍女幫忙一同佈置山梔的房間。
燕歲家裏是渝河對岸最富有的人家，出生便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即使是上山生活，也要帶上從小跟着她一起長大的侍女。用燕歲的辯言來說，她這是對侍女好，上山生活能遠離紛紛擾擾的家宅內鬥，富有又平靜的生活誰不想擁有。
一整個午後時光，燕歲都耗在了洗塵苑裏，她前前後後不停看着自己帶上來的精緻裝飾品應該放在哪裏纔是最好看的，一開始選好的位置她又覺得不滿意，又使喚侍女換了處地方。
而房間今後的主人山梔，一動不動端坐在不軟不硬的牀板上，全程只是看着燕歲樂此不疲地忙活。
還有書墨，他不能再悠閒地斜靠在門邊，半邊身子沐浴在和煦陽光下，時不時還打出一個哈欠。
嫺靜的時光在不經意間緩緩從衆人身側流過。
……
第二日一早，蕤雅分別去敲了兩個門。
一個是燕歲，一個是山梔。
事實證明，很少有已經制定好的計劃不會被改變。
蕤雅近來看書看昏了頭，沒注意到昨日給山梔用的那塊墨是最後儲備了，今日氣早一看，便決定提前日程叫上兩人下山。
山梔這邊，什麼變化對她來說都是沒有的。
燕歲那邊就要麻煩一些。燕歲在侍女和蕤雅的雙重催促下才磨磨蹭蹭出了門，嘴裏不住抱怨：“不是說明日嗎？連一天時間都不能緩？”
“不能。”蕤雅斬釘截鐵說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我看你不是想跟着山梔，是想躲着楚瀾。”
不算隱蔽的小心思被人直接戳穿，這令燕歲面上有些尷尬，偏偏嘴上還是倔的：“……我不是。”
說起楚瀾。
若論君見山最好看的男人，那就是楚瀾。
卿山先生是仙人，不能同凡人放在一處作比較。
山梔昨日在晚飯的餐桌上見過楚瀾，對楚瀾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爲——楚瀾長得好看。
好看的人總是容易被人記住。
楚瀾這人時時刻刻都拿捏着一股“風一吹，我就能倒”的氣質，偏偏擡眼就有風韻瀰漫，不是帶着風塵氣息的風韻，他只會讓人想要憐惜。
山梔聽燕歲說，他還彈得一手好琴。
當初楚瀾身在山下臨州城的煙花之地，只用了一首琴曲就把燕歲大小姐迷得掏出腰包，將他重金贖了回來。
半個月前燕歲出發下山時，兩人吵了一架，吵架的具體內容不知，只知最後燕歲憤然離去，地上還放着磕壞一角的琴，顯然是被人摔下去的。
若不是那日兩人吵架的動靜驚擾了正在看書的蕤雅，蕤雅親自過去瞧了一眼，她還真不敢信這兩人能吵起來。
從前見慣了楚瀾對燕歲恭敬的樣子，他事事順着燕歲，也會貼心照顧，慣是會壓着自己的情緒。
一吵架，再好的關係也能生出裂縫。這不，現在誰都不敢見誰，恨不得多多避着。
燕歲面對蕤雅一副“我都知道，但是不拆穿你”的樣子，面上更是難捱，這回輪到她催促蕤雅：“行了！趕緊走吧，不然天就黑了。”
青天白日，天光正盛，距離天黑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但此次行程是臨時安排的，到臨州城時已經趕不上集市了。
這不算是要緊的，畢竟隊伍裏有個富裕的大小姐，燕大小姐手一揮，帶着一隊伍的人一路將一條街掃蕩個徹底，看上什麼就買什麼，結賬的時候也相當爽快。
每家店鋪的掌櫃都是笑着將人迎進來，再以更燦爛的笑容將人送出門。
蕤雅草草清點了一遍已經買好的東西，然後往搖搖欲墜的侍女身上繼續增加負重，“就剩下山梔的衣裳沒買了。”
蕤雅見侍女一身狼狽的樣子，突然冒出一點小小的心疼，於是仔細從她手中抽出兩個不算太重的包裹，捧在自己手裏。
“嗯，這就去衣鋪。”燕歲頭也沒擡，將手裏的小零食掰成兩半，分給山梔一份。
燕歲把人帶去了臨州城最大的衣鋪，進門的時候可以輕咳一聲，用以提示掌櫃。掌櫃聽到動靜，立馬放下手中事務，跑過來招待客人。
店裏現在只有掌櫃一人，他忙前忙後招呼人落座，端上瓜果茶水。
如此殷勤，也是因爲這家店發展至今，有燕歲的一份功勞。
燕歲初來臨州時，進的第一家店鋪就是這家，那時她嫌棄店裏用來做衣裳的料子不夠好，親自爲掌櫃牽了一條供應布料的線，驚得掌櫃目瞪口呆，頭一回見到買着買着衣服還參與制作的客人。
“這件，這件，還有這個，都拿過來瞧瞧。”燕歲點了幾件順眼的衣裳，對掌櫃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