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仙成天養草 >第10章 訴罪
    巡城的守衛反應也快。早在臨州城上空出現異樣的第一時刻,他們就動作起來。

    只不過他們凡人之軀,哪及得上卿山的動作快。

    一隊人在寒風蕭瑟中茫無頭緒地尋找法陣來源,盡力在第一時刻爲城中百姓解除危難。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危難。但經過不久前的城門被破一事,衆人對法陣多少生出些牴觸。

    守衛的士兵尋到那處簡陋的土屋時,卿山還待在裏面不曾離去。

    士兵一見到淌了一地的血跡,以爲是卿山殺人了,一個個迅速將兵器架在卿山肩頭,限制住他的行動。

    但卿山就像是沒有意識了一樣,沒有躲避也沒有反抗,靜默承受着源於冷兵器的壓制。

    兵器尖端深深抵着他的衣袍,沒有一絲縫隙,布料之下傳來輕微的刺痛。

    但他仍沒有任何反應。

    守衛軍的頭領覺得這人實在詭異,大着膽子又將兵器前進一寸,頭領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何人?是不是你殺的人!”

    卿山依舊未動,也不吱聲。

    頭領見卿山不配合,頓時怒氣橫生,對身後一衆士兵發號施令:“既然不說話,那就把人請回軍營裏去問話。”

    “是!”

    鏗鏘有力的和聲應答後,壓制着卿山的兵器不仔細地動了起來,其中有幾個鋒利的小尖角撞上了卿山肩頭,刺進皮肉裏。

    白衣頃刻間浮現點點紅印。

    “都別動!”

    剛有動作的士兵下意識停住手中動作,齊齊回頭望去。

    這些士兵看清來人的瞬間,一個個遽然挺拔身軀提起精神氣。

    來人是那天爲卿山引路的將士。搜尋異樣的守衛軍不止這一隊人,他是纔得到消息趕過來的。

    看樣子,他的權力足夠指使在場所有士兵。

    將士穿過擁擠的人羣,擠到了最前邊。當他見到蹲在書墨身前的卿山,以及那淌了一地的鮮紅,頃刻間愣住了。

    “這……這是?”

    將士吸入兩口冷氣,頭腦清醒了幾分,確認一遍自己沒看錯,顫顫巍巍問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上一樁事還沒解決呢,如今又出現一樁,還多了條不知其名的人命。

    這,怕是殿下又要動火氣了。

    卿山:“他死了。”

    他的聲音毫無生氣,冷冰冰的,與周遭寒氣極爲搭調。

    等了半天,等來這樣一句話。

    將士有些煩悶,心說:他見得到。

    不過也是這句聽起來無用的話,讓將士開始注意那個靠坐在牆邊、真正毫無生氣的人。

    這具屍體也是怪異,臉上神情一派柔和,看來死時並沒有經受太多痛苦,可他的死法又這樣慘烈。

    將士的目光順而轉至那把劍上。

    這是一劍穿心啊。

    這把劍看起來也有些名堂,不像是俗物。

    當下是臨州城異樣之時,多數人不願意在夜裏出門。

    這般想來,卿山大人確實值得懷疑。

    將士揮了揮手上的重劍,示意身後的士兵頭領上前。

    士兵頭領邁着極快的小碎步上前。

    將士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他方纔可有說過什麼?”

    “沒有。”士兵頭領不用回想就說,“除了和您說的那一句,沒再開口過。”

    將士聞言微微皺眉,這也不像是一個殺人者會有的反應。

    倒像是——在平靜地接受不願面對的事實。

    “還是把人帶回去吧,輕點,別粗魯。”將士深覺自己想不出個結果,打算轉移一處地方,“還有牆邊那個,也帶回去。”

    況且此事,應當還需由殿下決斷。

    卿山突然有了動作,一下站起身來。

    將士:“先生?”

    他說完,忽覺自己的語氣有問題,有點像是擔心過後追加的詢問。

    將士嚥下剩餘的話,可以將語氣變得生硬:“跟我們走一趟。”

    卿山:“不用勞煩你們,我親自把人帶回去。”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將士思前想後,品了好一陣才聽出來卿山這是在迴應他之前那一句“牆邊那個也帶回去”。

    “這不行。”將士一下拒絕,“就是往常出了這等事,也是讓親人來認領。”

    “我是他師父。”

    “什麼?”將士驚得差點沒握住自己的重劍,不禁往後撤了半步。

    他下意識想說一句“節哀”,可瞧見卿山一臉平靜如死水的模樣,又說不出來了。

    這是,難過嗎?

    他忽然想到自己剛纔那個荒唐的想法——他在平靜地接受不願面對的事實。

    平靜不一定是不難過,反而可能是洶涌的心潮驟然衝向本就不堅固的堤壩,決堤之下,沒有一處得以安然。

    士兵頭領忽地開口道:“這不能全靠他一句話就信了吧?”

    “能信。”

    這是士兵頭領今夜第二次經受突如其來的權位壓力。

    這次的聲音他不太熟悉,可聲音中無意透露出的不耐,讓他下意識轉頭去看。

    士兵頭領對這聲音不熟悉,但將士熟悉。

    還未等士兵看清,將士先一步低首恭敬喚道:“殿下。”

    臨州城能擔得起“殿下”的人,只有那一位。

    李朔安緩步走來,他無需和將士一樣從狹窄的人羣中擠進來,自有人主動讓出一條道讓他經過。

    “我信他。”

    李朔安:“先生。”

    只有對着李朔安,卿山才擡高一分聲音:“讓我把他帶回去。”

    “今日已晚,先生帶着……他,”李朔安看着靠在牆邊的那人,“帶着他先回我府上清洗一番,也好叫人走的安好。等明日,先生帶着他回去。”

    將士聽罷,覺得不妥:“殿下,府中有……是否不大好?”

    李朔安冷眼撇向他,將士頃刻噤聲。

    兩人這一小插曲,卿山並沒有多在意,此時他滿心滿眼只剩下那個半身躺在血水裏的人。

    半晌,他纔回道:“好。”

    李朔安側身,給卿山讓出一條路,“那先生隨我來吧。”

    卿山沒立刻應下他的好意,而是轉身又走向書墨,他的腳步像是每擡起一下都相當喫力,兩三步的距離,此時卻是艱難。

    他再次蹲下,伸手,握上劍柄。

    然後又是一陣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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