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鼎賊 >第十二章 前車之鑑
    杜義山可不敢當面跟劉福通對着幹。

    杜遵道曾經殺過劉福通一個表弟,劉福通事後放話一定要報復回來,杜義山可不想撞到刀尖上。

    雖然杜遵道事後肯定會幫他討回公道,但公道與死人沒有任何關係。

    而訓完杜義山之後,金花娘子覺得劉福通特別客氣:“金花元帥,小柳將軍,既然見過杜遵道,那我們應當好好談一談!”

    金花娘子臉上全是笑容:“劉丞相,您只管吩咐,我們一定按你的意思把事情辦好!”

    劉福通卻是多瞅了一眼杜義山:“不着急,杜遵道派了一個千戶過來吧?那我也派一個千戶過來,剛纔你既然說了滁州交給杜義山應付,家務事交給小柳將軍處置,那用兵征伐之事就由我這邊負責,杜義山,你可有什麼不滿嗎?”

    劉福通是紅巾軍中的第一號人物,杜義山雖然擔任過杜遵道的中軍百戶,但撞上劉福通這種頂天立地的大人物哪敢說一個“不”字,只能一邊罵娘一邊答應下來:“既然劉公這麼處置,義山哪敢不從!”

    杜義山既然服輸,劉福通又看了金花娘子一眼:“金花元帥,這次南下你專心拿下巢湖就行了!”

    金花娘子與柳易沒想到劉福通一開口就是把兵權抓過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金花娘子只能先誇劉福通兩句:“劉丞相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我這次南下巢湖必須大獲全勝。”

    劉福通聲音依然渾厚:“那便好,你過來,我再交代你與小柳將軍幾句!”

    說是“交代”,但劉福通一開口卻跟問罪差不多:“杜遵道是不是又提舉國渡江的事情?胡鬧!”

    金花娘子知道劉福通與杜遵道是兩個對立的山頭,但沒想到毫州紅巾軍內部的矛盾大到劉福通用“胡鬧”來形容杜遵道的渡江南征。

    但杜遵道既然把杜義山這個千戶派過來,金花娘子就不能多說什麼,空氣一下子就沉寂下來,柳易看到局面有點僵持趕緊站出來:“我覺得劉丞相併不反對渡江南征,外人多有誤解。”

    這話說得漂亮,劉福通緊繃的臉一下子就緩和下來:“沒錯,我不反對渡江南征,如果不是我點頭,郭家軍怎麼可能一路打到和州!我只是反對拋棄中原霸業孟浪南下。”

    有劉福通這句話就夠了,金花娘子與柳易這些時日已經無數探討過拿下巢湖後的具體細節:“劉丞相您這番話金玉良言,渡江南征是爲了成就中原霸業,江浙米穀錢糧應有盡有,渡江之後足以支持逐鹿中原!”

    金花娘子與柳易一路行來,發現毫州紅巾軍控制區的生產秩序由於戰爭影響遭到毀滅性打擊。

    雖然紅巾軍攻佔的州城縣城有着病態的繁榮,人口甚至多於戰前,但城外到處都是拋荒的無人地帶,即使是上好的良田也無人耕種,雖然韓宋政權也認識這一問題,但即使是毫州這種韓宋政權控制的核心區域,也只有三四成土地恢復耕種而已。

    在這種情況錢糧供應就是一個近於無解的問題,但如果能拿到江浙的米穀錢糧,無解的問題似乎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劉福通覺得金花娘子說得極是:“沒錯,只要江淮勁旅與江浙錢穀兼備,大宋中興指日可待,但金花元帥與小柳將軍千萬不要大意,江浙既是塊肥肉,也是塊硬骨頭,現在可不是項奴兒幾千人就能席捲天下的時代了,對了,杜遵道肯定跟你們說過項奴兒以幾千新卒經略兩省的例子吧?”

    項奴兒就是項普略的本名,項普略這個名字代表他是個白蓮教徒,白蓮教以“普覺妙道”四字爲定名之宗,晚元凡是名字中帶個“普”字的紅巾軍將領,如歐普祥、趙普勝、李普勝、鄒普勝之類都是白蓮教徒。

    項奴兒也是如此,他加入白蓮教之後,彭瑩玉親自給他取了“項普略”這個道名,只是提到了項普略金花娘子就有點小小的激動:“杜丞相確實說過項普略的事蹟,當年項普略遠征江浙出師時只有四百人而已,只要我幫朝廷拿下了巢湖,那可是五萬水陸健兒,兵馬百倍於項普略。”

    金花娘子與項普略同樣出身白蓮教與蘄黃紅巾軍,對項普略的事蹟瞭解更深,知道當初項普略遠征江浙的出師兵力只有區區四百人。

    劉福通在這個問題早有了十分透徹的分析:“沒錯,項奴兒出師時確實只有幾百人,但時代不同,那是天下無城的時代,而現在哪裏不是堅城,哪裏不是厚壘?現在就算項奴兒有十萬人恐怕也是寸步難行。”

    元朝滅宋之後爲了鎮壓天下起義,特意搞了一個毀城運動,天下城池無論大小几乎盡數拆毀,甚至把拆城牆作爲官員的主要政績來考慮,各地都比賽拆城牆誰拆得更徹底。

    元廷的用意自然是想要最大程度發揮蒙古騎兵的威力,讓各地義軍不能據城堅守,但真遇到紅巾軍大起義卻發現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正因爲天下城牆盡毀沒有任何屏障,所以紅巾軍長驅直入,杭州這種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大城甚至連最基本的抵抗都組織不起來,按照進士劉基的話就是“杭州無城賊直入”。

    項普略在江西、江浙兩省能夠席捲殘雲連下四十餘城,很大程度就是因爲元軍無城可守長驅直入,甚至只差一步就攻佔了江南御史臺所在的集慶路(南京)。

    但因爲無城可守帶來的教訓如此之深,所以從至正十二年開始,不管是元軍還是反元義軍都開始瘋狂築城,當初拆城牆有多狠,現在築城就有多瘋狂。

    去年脫脫四十萬大軍兵潰高郵城,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沒適合高溝深壘持久攻防的新形勢,以爲高郵城一攻就破,結果卻發現張士誠把高郵築成了金城湯池。

    正因爲有脫脫的前車之鑑,劉永福才覺得舉國渡江絕非上策:“寸步難行或許是說得太過,但十萬人馬沒有內應的話,倉促之間真拿不下一座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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