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決定開設這麼一家書院時,陳鳳琪是曾想過,希望書院裏的學生們畢業後,就算走不了科舉之途,也能找機會去官方機構謀個職位。

    經書院正經培養過的畢業生,論起各方面的綜合素質,肯定要比那些靠世襲,或是託關係走門路選聘上的小官小吏強,對普通百姓也更有利。

    卻沒料到,正當玄隱先生打算動用自己的影響力人脈關係,爲首批畢業生安排就業去向時,邵雲博那邊就已提前有了動作,書院的首批畢業生,直接被吏部出面給安置到官方各級衙門。

    玄隱先生的人脈關係再怎麼強,肯定遠遠無法與朝廷的力量相提並論。

    不管是他,還是陳鳳琪,都知道這批學生之所以會由康平帝親自頒旨,督促吏部給安排就業,肯定是由邵雲博從中促成。

    但是邵雲博離開後,從不曾與南江書院上下再有任何聯繫,就算是給那些先生陸續平冤昭雪一事,也是通過官方邸報公開消息。

    這次給南江書院的首批畢業生安排就業一事,也是先通過邸報公開聖上的旨意,由南江書院將首批畢業生的個人具體信息提交上去後,吏部直接將任命書發到高臺縣衙那邊,再由柳縣令分發給南江書院的畢業生。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邵雲博這位吏部尚書,在人前從不曾曝露他與南江書院有舊,離開後,就不再與南江書院有任何私下聯繫,包括與玄隱先生這位故友。

    陳鳳琪和玄隱先生心中都很明白,這正是對方保護南江書院上下的舉措。

    在對方現已身居高位的情況下,公開對方與南江書院的關係,固然能給南江書院帶來一時的榮耀與威望,可是花無百日好,帝心難測,朝堂之上的爭鬥刀不見血,隱瞞與撇清他與南江書院之間的真實關係,纔是對南江書院最大的保護。

    “書院得了陛下如此大恩,我們若不能有所表示,恐怕說不過去啊!”

    世事是真的難料,陳鳳琪可以說是出於理想主義,纔會在家中財力有限的情況下,堅持開設這麼一家書院。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麼一家開在距離京城千里之外的書院,竟然能在有朝一日,入了當今皇上的眼,攪進權利的漩渦。

    玄隱先生點頭道。

    “安人有何想法?”

    陳鳳琪說出自己認真考慮過後的想法。

    “將李家的四成拿出三成,書院的四成拿出兩成,湊足五成交上去。”

    以陳鳳琪怕麻煩的想法,很想將四成份額都交上去,可她知道,那是容易落人口實的做法,上面那位出於面子考慮,也不會同意收下。

    畢竟南江書院是由李家一手創辦之事,已經隨着紅薯採收大會而傳了出去,就算陳鳳琪願意代表李家,心甘情願的退出南江書院,也容易給人留下話柄。

    即便南江書院本身,目前還沒開始贏利,尚處收支勉強平衡的狀態,那些分成,更多的是代表着南江書院的管理與歸屬權,象徵意義大過實質性的利益。

    聽到陳鳳琪的話,玄隱先生不贊成的回道。

    “安人爲書院投入巨大,豈可如此委屈,老夫自加入書院以來,得了諸多好處,爲書院做的貢獻卻很有限,還是將院長的一成交出去,東家至少要保留兩成。”

    陳鳳琪搖搖頭道。

    “家裏的情況,先生應該知道,不管是我,還是我那兒、兒媳,都是不擅經營之人,何況還是這麼一間關係到千百人身家前途的書院,要不是不方便,我連那一成都不想要,反正家裏的營生多,又不指望書院賺喫喝。”

    玄隱先生知道對說的是心裏話,對東家而言,書院此前一直是個需要東家不斷投入的負擔。

    可是眼看書院即將要開始贏利不說,還因上層的關注,變得意義非凡,未來潛力無窮,東家卻在此時放棄,玄隱先生實在爲其感到有些遺憾。

    不過玄隱先生也很清楚,對方不僅不是沒有看出書院未來的前程,反而是因看得太過透徹,纔會想着要與書院交割清楚,所以他也不必再勸什麼。

    兩人商定好後,將書院的所有資料都整理出一份,由玄隱先生直接上書,以感激聖上對南江書院的照拂的名義,將書院的五成份額上交。

    誰都知道,關鍵並不在於那五成份額本身的價值,而是其所代表的意義,以及南江書院上下的態度。

    幾乎是在玄隱先生的上書抵達宮內,被內閣呈給康平帝的同時,李家莊這邊也再次迎來一場大封賞。

    玄隱先生再次被加封爲正二品特進右光祿大夫,陳鳳琪被誥封爲五品宜人,江燕娘爲敕封爲六品安人,除此之外,就是以嘉獎之名,分別賞給書院與李家的大筆金銀,以及康平帝親自提寫的匾額。

    送走前來送賞並宣讀聖旨的禮官與內侍後,看着周圍那些讓人感到琳琅滿目的賞賜,陳鳳琪與玄隱先生的心情都有些複雜。

    同時也在心中暗自慶幸,還好他們捨得,趕在這些封賞抵達之前,已經主動向對方投誠,讓對方得了面子與裏子的同時,也更能突顯他們南江書院的一片忠心。

    事實也正是如此,康平帝在下旨幫南江書院安置畢業生就業後,緊接着就再次大手筆封賞南江書院的行爲,哪怕賞的金銀都是出自皇上的私庫,也爲他引來一些阻撓。

    在皇上一意孤行的堅持下旨後,仍有許多爭議,可是內閣隨後就收到來自南江書院院長玄隱先生的奏摺。

    對方先是以含蓄而不失真誠的文筆,將康平帝的賢明與功績大誇特誇,接着便是表述南江書院上下所有人對聖上的無盡感激,併爲自己不能爲陛下爲憂的表示慚愧,以及獻出南江書院管理權聊表心意的決定。

    六元及第的一代文魁出手,這份奏摺寫得十分漂亮,讓康平帝深感受用的同時,也成功堵住那些爭議。

    說是五成份額,事實上相當於是將南江書院完全上交,畢竟那些分成份額所代表的書院收入分紅,皇上肯定不會在意。

    能得到南江書院的歸屬權,纔是皇上最想要的,他這次力排衆議,堅持要再次封賞對方,確實有這方面的意思,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有心,這麼快就主動將南江書院奉上,既成全了他的心思,也給足他面子。

    所以康平帝不僅當衆表示願意收下南江書院的這份心意,還按照南江書院給的資料,給書院裏的先生們賜予官身。

    有進士功名的賜爲七品教授,其下皆被賜爲九品教諭,雖然品階不高,對那些先生而言,也是官家對他們的一種認可與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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