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這個現象的,不止是翰林院的這些人,這讓許多人都能感覺到難言的壓力與威脅,但是誰也無法多說什麼。

    畢竟他們這些世代爲官的家族,誰家沒掌握一些科舉考試的經驗與竅門呢,只是南江書院過分了些,也毫無遮掩了些。

    可是人家是面向天下寒門招生的一家大書院,優中擇優的挑出一些在科舉方面有天分的學生,重點加以培養,是毫無私心保留的傾囊相授。

    那樣一座上千人規模的書院,這屆大考也就來了九名學生,即便人家都能榜上有名,那也是憑本事考上的,誰都不能指責什麼。

    王修業也有發現他那些南江書院出身的同年,在文風方面的某些共同點,去年的那場大考,他爲了給自己的祖父守孝,無法參加,但他也曾仔細研讀過會試前三名的答卷。

    其中就包括當時的會元,後來的新帝的答卷,所以他也能迅速猜出,這是有高人在拿到皇上考中會元的答卷後,從中扒出文章結構與框架,然後公開傳授給南江書院的學生。

    這讓王修業忍不住再次爲自己沒能去南江書院而感到遺憾,因爲他覺得,這是一種非常適合他的教學方式,他要是能有這種學習條件,一定可以節省下很多爲考科舉而付出的時間與精力。

    那樣,他就能在南江書院多學習一些他感興趣的課程,例如算術、兵法等課程,可惜在此之前,南江書院在京城中人的心目中,有些神祕,是讓人諱莫如深的存在,因爲那裏每年都會給上面提供一批眼線。

    雖然他並不忌諱南江書院出身的人,都會被打宮中眼線標籤的事,但他以爲南江書院除了招生規模大些,教授的內容與其他書院一樣,都是以讀書識字做文章爲主,沒想到它竟能那麼獨特。

    直到認識樂陽郡主和趙小雪她們後,王修業才聽說南江書院的一些詳細信息,知道在那裏,只要學生自己願意,就有機會自主選修自己感興趣的課。

    包括趙小雪她們這樣的女學生,只要她們自己願意,就可以隨意選修弓馬騎射、兵法戰略、國法律例等課,讓王修業聽了十分嚮往。

    可是他知道這些消息的時間有些晚,所以他打算在搬出宣武侯府,與那些人都掰扯開後,將他年僅十歲的妹妹王秀思送到南江書院去。

    他那跟着祖母長大的妹妹,性格有些內向,還有些怯懦,府上那些堂姐妹們喫喝玩樂時不會想起她,聽說她得了什麼好東西,就會趕緊上門索要走,縱然有他的再三囑咐,也改變不了她這怕事、膽小的性格,不想給祖母添麻煩的顧慮,讓他無可奈何。

    所以王修業很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去南江書院,在經過那種特殊環境的鍛鍊與培養後,身體能變得更爲強健,性格變得更爲勇敢開朗,像趙小雪她們一樣,各有所長,將來嫁不嫁人無所謂,只要能夠學得一樣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他就放心了。

    畢竟王修業看得出來,陳太尊因爲自身的經歷,對天下女子都存在一份寬仁與憐憫之心,正在不動聲色的想要打破世情加在女子身上的某些枷鎖,儘量改善女子的生存環境,給女子提供求學、做工、?參軍、婚姻自由,乃至入仕的機會,這是他命運多舛的妹妹,這輩子難得能遇上的幸事,他一定要幫她抓住機會。

    安常煦聽說外面的人,根據今科大考已公佈的會試前四名考生的答卷,再結合其他五位同樣出身南江書院,只是名次不一,卻都在百名以內的考生答卷,分析出他們都是按照自己去年的答卷框架做的文章,心中很有些得意。

    不是因爲別人拿他的文章當範本,考出如此優異的成績,而是爲他祖母那令人驚歎的本事感到得意。

    “奶,估計那些人都以爲這是玄隱老師的手筆,卻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些文章框架,其實都是由您給整理出來的。”

    這其實也是一件讓安常煦怎麼都想不到的奇事,他祖母雖然知識淵博,與玄隱先生這樣的大文豪坐在一起,能從天文地理談到人性/道德倫/理,不落下風,令玄隱先生都感到欽佩。

    但她從不掩飾自己不擅長詩文,平日裏很少與人探討詩文的事實,可是就是這麼一位不擅長詩文的人,一出手,就能讓會試的難度瞬間下降一個等級。

    只要是真正用心讀了書,知識儲備足夠豐富的學生,照着她從自己這個狀元的文章中扒出的框架,按照那個抑揚頓挫的節奏來,成績立馬能上一個檔次。

    而他的文章風格,正是這些年下來,他祖母根據他寫的檢討做批示,逐步給指導出來的,別的不說,爲了能讓他祖母滿意,那文章的節奏絕對把握得夠好,很容易引人入勝,讓人生出共鳴。

    能成功考取狀元,足以證明他的成功,所以他祖母當即決定將他的文章作爲範本,從開頭起,標明分別該寫些什麼,從哪裏破題,哪一段要起到承上啓下的作用等等,給玄隱先生寄去一份十分詳實的寫文‘公式’。

    對,安常煦聽到他祖母將這種框架結構稱爲公式,雖然他不太明白,什麼叫做公式。

    但他知道,這公式絕對是一種比仿寫,比先生再怎麼悉心指導都更有用,更便捷的寫文方式,因爲當那每一處爲什麼要那麼寫,寫了要起到什麼效果,都被一一標識出來後,再怎麼不擅長寫文章的人,只要肚子裏有東西,即便是生搬硬套,也能寫出一篇讓人覺得挺不錯的文章。

    雖然陳鳳琪也沒有想到,她初次嘗試性的對外傳授這種公式寫作方法,竟然能取得如此令人矚目的成績,她也沒有因此而生出什麼得意之情。

    “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早前我就考慮過要不要這麼做,但是我們家那時根基淺薄,要是真這麼幹了,佔據太多名額,難免會樹大招風。”

    “現在你都當皇帝了,我們也就不用顧慮那麼多,可以嘗試一下,不過短時間內,還是不能喫相太難看,惹衆怒,要慢慢來。”

    “嗯,我不急。”

    安常煦應下後,難掩高興與欣慰的提起另外一件事。

    “原州的天河大堤,配合沿河兩岸的那些排洪溝渠與池塘,已經順利撐過原州今歲首次爆漲的大洪水,常欣他們現在已經動身起程回京了。”

    這確實是個令人欣慰的大好消息,讓陳鳳琪聽了也很高興。

    “回來了好,她這兩個多個月真是挺辛苦的,不過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功是功,過是過,你們可不能因爲心疼她,就將她的冒險的事情給翻篇。”

    早將那件事拋之腦後,一心盼着李常欣能早日平安返京的安常煦,在愣了一下,纔想起李常欣在原州的‘過’,訕訕的笑着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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