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居然有這樣的事情，不得不說跟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季國民坐在沙發上，略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端着酒杯、穿着西裝晚禮服的人們走來走去。
這個地方，跟四九城的人們格格不入。
他跟這個地方，也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些晚禮服，露着後背、肩膀、高擡腿的地方。
白皙的皮膚，晃得季國民眼睛發亮，又莫名的心慌。
這樣的陣仗，他從來只聽說過，在電影裏面看到過某些罪惡、奢侈的生活，十分醜陋。
當時，他也曾經感覺，這樣的情況是扭捏作態。
但是這一切出現之後，卻又顯得是那麼的奇怪，讓他目不暇接。
季國民感覺自己彷彿重新回到了剛結婚的那個夜晚，也是那樣古怪、心慌，新奇有趣。
令他下意識地不敢喘氣。
似乎一喘氣，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
再往前，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小，見過一個老頭子，拉洋片，擺弄萬花筒。
湊過去看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動了。
這是什麼啊那是什麼啊，許許多多的疑問，都從心裏面冒出來，又沒有人會給予解答。
季國民身體僵硬，正襟危坐，眼睛卻是不斷看着“西洋景”，一個人帶着笑意坐在他身邊。
“國民，怎麼樣？這個晚會着實不入流，讓你見笑了啊！”
季國民很喫驚：“陸大哥，這已經是很好了！”
“這也是不入流嗎？”
“不入流，不入流……”姓陸的中年商人搖了搖頭，給自己點上一支菸，“在紫荊花那裏，我也曾經參加過幾次算是中流的晚會。”
“世界名牌的豪車，車接車送。卡司閃光，照的人眼睛都只能眯着。”
“身價百萬、千萬的富豪，迎來送往；男女演員、社會評論家、大作家、成功人士，到處都是，記者們跟着他們拍照啊……那個場面真的是，難以形容的繁華！”
“我這樣的人，在那樣的場景之下，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只能夠看着他們歡歌笑語……”
姓陸的商人描述着，一副心馳神往的模樣。
季國民也隨着這種描述，難以抑制地想象起來。
他有點想象不出來，那是怎麼樣奢靡，燈紅酒綠的模樣。
“陸大哥，你去的只是中流的晚會，就已經是這樣了？”季國民忽然有些好奇地說，“那要是上流的晚會，又該是什麼樣子？”
姓陸的商人說道：“這個，我也想象不出來。”
“我聽說啊，有很多很多不一樣的玩法；去的都是達官貴人，還有被上面看好、潛力非常大的年輕人……”
眉飛色舞描述了幾個傳聞之後，姓陸的商人忽然話音一轉：“就跟你一樣的上層人啊，國民！”
“人家過的，那才叫逍遙自在的日子……”
季國民心馳神往：“是啊……”
隨後又連忙謙虛：“陸大哥，你這話太高看我了，我不是，我不是……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哪裏是什麼上層人？”
季國民苦笑：“陸大哥，你說的這些都沒用。”
“我們這邊雖然也有講究，但是生活條件太苦了，觀念也太封閉了，很難接受你說的這種情況。”
“什麼上層人的生活，我是享受不到了。”
姓陸的商人笑了笑：“努力一下，不久後，你終究會享受到的。”
季國民沒有說話，怔怔地盯着一個露後背、晚禮服的女人出神，微微吞嚥着口水。
姓陸的商人笑了，他知道，自己經歷了這麼長時間拉交情，扯關係，讓季國民放鬆警惕，並且向季國民灌輸什麼樣的生活纔是真正的生活。
終於收到了成效。
“國民，說起來你叫我一聲大哥；你既然有些遺憾，我作爲大哥能幫忙的，就應該幫忙。”姓陸的商人推了推季國民，讓他回過神來。
季國民微微一怔，發出一個聲音：“啊？”
姓陸的商人笑了：“啊什麼啊？”
“國民，我幫你一把吧！”
季國民奇怪地看向他。
姓陸的商人招招手，把露背晚禮服的女人叫過來：“這是我的祕書夢娜，她是大學畢業以後來我的公司工作，今年二十三歲，還沒結婚。”
雪白的臉蛋，鮮紅的嘴脣，夢娜看上去很漂亮，讓季國民又忍不住深深吞嚥着口水。
“你好……夢娜同志……”
這一開口，姓陸的商人和夢娜都笑了。
“我們那裏，不這麼稱呼啊，你叫我夢娜就好了。”夢娜落落大方，伸出柔軟的手掌，跟季國民握了握。
“夢娜……”季國民後知後覺，改了稱呼，“夢娜小姐您好，我叫季國民！”
“我知道你，陸老闆總是提起你，說你是他的兄弟。”夢娜笑語盈盈，說着話。
季國民沉醉了，彷彿在一場夢裏。
接下來的半個晚上，發生了什麼，季國民好像記得非常清晰，又好像不太記得，就像是一場美夢。
夢娜笑嘻嘻地說着話，邀請他一起坐下喝酒，喝了兩杯酒後，夢娜邀請他跳舞，季國民說自己不會跳，夢娜就牽着他的手，慢慢教他……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那麼溫柔，就如同那杯酒一樣。
回到家裏，季國民看到了自己酣睡的妻子，她正打着呼嚕。
她大多數時候都是用雪花膏，臉上、手上的雪花膏味道，早已經聞得發膩。
她回到家就會洗手洗臉，素面朝天。
皮膚是黃色的，一點都不白，嘴脣是暗紅色的，並不如玫瑰一樣嬌豔。
她會做家務，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手上帶着明顯的粗糙感覺。
跟夢娜比起來，她簡直就像是一個從田野裏剛走出來的農婦。
如果僅僅是外表，季國民感覺或許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他的妻子還是一個脾氣很大的人，經常因爲一些小事發火，雖然發火之後總是很快消氣，但是跟耐心溫柔，有文化知識的夢娜比起來，又差太多了。
還有打呼嚕……
季國民簡直無法想象，夢娜會打呼嚕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