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之後,卻徹底安靜了下來。
柳婼南醒來的時候,人是躺牀上的。
已經深夜時分,臥房裏一個人都沒有。
柳婼南虛弱的扶着牀頭慢慢坐起來,後背錐心的痛,讓她額頭不斷冒着冷汗。
她顫抖着將手伸到後背摸了下,手拿到前面來的時候,手心裏滿是血跡。
她再低頭看了眼牀單上,同樣佈滿血跡。
一天沒喫什麼東西,她渾身都沒力氣。
她就這麼虛弱的靠在牀頭,瞳孔裏一片呆滯。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轉過目光朝牀頭櫃看去。
那些侍女大概是怕她餓死就沒有折磨她的獎賞了,那裏放着幾個還算乾淨的白麪饅頭。
不知道放了多久,看起來一點溫度都沒有。
柳婼南想了想,虛弱的伸手抓過一個握在手上,硬邦邦的,她含淚看了眼,然後就大口大口啃起來。
幾個饅頭下肚,身體總算恢復了一些力氣。
柳婼南慢慢下牀,拖着沉甸甸的身子,一點一點往裏間走去。
裏間一向是她平時用來清淨的地方,裏面沒放什麼東西,只有一面很大的櫃子。
櫃子上了鎖,柳婼南將手指伸到指紋區,只聽“咔噠”一聲,櫃子開了。
然而櫃子裏擺放着的,竟然全是密密麻麻手工製成的女鞋。
這些鞋子根據尺碼擺放得很整齊,最左邊是最小碼,可能只有嬰兒能穿,最右邊則是成人的鞋碼。
鞋子擺放得密密麻麻,看起來大概有百來雙。
柳婼南一看到這些鞋子,那雙已經失去色彩的眼睛,一下就溫柔了下來。
只是漸漸的,雙眼又開始發紅。
櫃子裏有製鞋子的工具,還有一雙只製作了一半的鞋子。
柳婼南手指顫抖的將這未完成的鞋子拿出來,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流着淚繼續親手製作鞋子。
我的女兒,是母親無能,皇室險惡,母親生不出繼承人,無法將你留在身邊。
母親處心積慮的在皇室生存,如今翊兒死了,我在這皇室裏沒有了依託,終是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掌握。
我這一生……終究還是輸了。
原本我以爲我們母女終會有再見的那天,現在看來,永遠也不會有那天了。
母親希望你在沒有母親的地方長命百歲,因此給你製作一百雙鞋子。
如今只差最後兩雙。
母親哪怕早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勇氣,也一定要將你這兩雙鞋做完再走。
母親知道你或許永遠也看不見這些東西,但……這是我對你的一個祝福。
我的女兒,母親對不起你,生了你就沒有盡過一天當母親的責任,可皇室是個牢籠,你早早飛出了牢籠,願你這一生,都在自由自在的飛翔。
母親永遠……永遠愛你……
眼淚大顆大顆順着臉頰滾落,全部落在了鞋面上。
柳婼南正在給鞋面繡花,眼淚模糊了雙眼,針一針又一針的紮在手上。
可她仍然繡得很快,擔心趕不及了似的。
柳婼南臉色一變,慌忙將手裏的東西收起塞進櫃子裏,再趕忙將櫃子給關上。
剛剛關上兩個侍女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娘,您在這裏做什麼呀?”
兩個侍女四下看了眼,卻沒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
這南後深更半夜的來這裏面做什麼?
柳婼南沒有理她們,也根本不想和她們說話,徑自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
一個侍女見狀,眼神一冷,走過去就一把抓起柳婼南的頭髮,惡狠狠的看着她:“娘娘,我們在問您話呢?”
“吃裏扒外的東西。”
柳婼南冷冷說了句。
話音剛落,侍女一巴掌就重重甩在她臉上。
柳婼南身體本就虛弱,這一巴掌抽過來,她直接就栽倒在沙發上。
“娘娘,您真當您還是尊貴的皇后呀?您膝下無子,在這後宮,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別看我們只是侍女,您可連我們都不如,我們雖然是侍女,可我們會生孩子,哪像您,貴爲皇后卻無法生育,您還有什麼臉面活着啊?”
“哈哈……就是,我們哪天要是被殿下看中了,殿下想要幾個孩子我們就生幾個,哪像現在這不會下蛋的皇后,殿下曾經寵着她不過就是仗着翊皇子是長子,現在翊皇子不在了,殿下怎麼可能還一直寵她。”
“殿下現在因爲公事一直在南邊,娘娘,我們知道您肯定在盼殿下回來,不過您也別煞費苦心了,您是等不回來殿下的。我們現在留您一口氣,無非是想多討要些獎賞,可兩位貴妃都有吩咐,千萬不能將您留到殿下回來。”
“所以您要是想多活命,就盼着殿下晚些回來吧……”
柳婼南聽着兩人的話,手指緊緊攥着,渾身都在發抖。
蘇柒這幾天一直在研究室研究藥品,休息的時候則處理工作。
今天剛從研究室出來,打開手機卻發現她一直不怎麼理會的宗荀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
“柒姐姐,我先前聽侍女們說南後欺負了你們,你還恨南後孃娘嗎?”
“偷偷告訴你,南後孃孃的病越來越嚴重,現在已經精神失常了……”
“鳳華殿經常傳來大吼大叫的聲音,我母親說南後瘋了,不讓我靠近那裏。”
“柒姐姐,這是皇室的祕密,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哦。”
蘇柒看完宗荀的信息,腳上猶如綁上了千斤巨石,再也往前邁不了一步。
柳婼南……瘋了?
她怎麼會瘋?
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除了身體虛弱心如死灰,精神看起來一切都還正常。
怎麼會每天在宮殿裏大吼大叫,精神失常?
難道是……皇城裏,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宗淳因爲疫情來C市,是不是有段時間了?
柳婼南的病本就是被人下毒,會不會是那些人趁着宗淳不在,所以對她更加肆無忌憚?
蘇柒心一下子就狂跳起來。
她無法想象後宮中的女人,對一個已經完全失去倚仗並且不會生育的皇后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