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唯伊,唯你 >第2章 裝啞
    輸液的幾個小時,我都是保持着一種姿勢,我難受得要命,鼻腔裏充斥着滿滿的消毒水的味道讓我崩潰、簡直就到了窒息的邊緣。我轉動了一下脖子,脖子有點兒僵硬的感覺,頭也暈沉沉的,我剛想擡一下腳,就聽見頭上方傳來一個聲音。

    “腳別亂動,你右腳的腳踝處骨折了!醫生已經用石膏固定好了!”男子的腔調不高,但還是有一定的震懾力度的。我乖乖地停了下來,我可不希望將來自己走起路來一顛一跛的,哪個女孩子也不想自己擁有不健康的青春、擁有不完整的人生?儘管我的人生已經很不完整了。

    “這樣把牀頭升高一點兒,是不是就好受多了?”男子放下手裏的保溫壺和臉盆,幫我把牀頭升到一定的高度。

    我點點頭,說實在的,自從母親離開這個家後,我很少得到過這樣溫暖的照顧。我甚至覺得自己裝作啞巴是不是很殘忍的、是不是一種罪過?等以後找到機會再說吧!

    “醫生交代過了,要用熱毛巾敷敷腳面,這樣可以促進血液循環,你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用眼神、用表情來告訴我,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照顧病人!”男子一邊說一邊掀開被子的一角,把保溫壺裏的熱水倒進臉盆裏,讓毛巾反覆浸透、然後再把毛巾擰乾,還用手背試了試毛巾的溫度,才小心翼翼地敷在了我右腳石膏以外的部位。

    “過些天我還要幫着你做康復鍛鍊呢!你完全康復了,我才能卸下心中的負荷。”男子幫我做完熱敷後就坐在我牀前低矮的小凳子上。

    “累嗎?”

    我點點頭。

    “你以前是會說話的,對吧?”

    我又點點頭。

    “那你現在是沒有力氣說話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願意說話?或者真的是因爲這次意外的傷害而造成失聲的?就算是這次的意外而造成的,我們也希望只是暫時的,奇蹟應該會出現的!如果你有絲毫的差池,我就會像個罪人一樣在以後的日子裏苟延殘喘的,我覺得那對你的父母來說也會是極其殘忍的一件事情的!放心吧!只要你能夠完全康復,也就減輕了我心中的負罪感。”

    我當然是有很多難言之隱的,但這些難言之隱是不能輕易訴諸於外人的。畢竟這個世界是殘酷的、也是現實的。有的人是真正的關心你,而有的人則是一副落井下石的心態,唯恐天下不亂。

    我搖搖頭用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喉嚨的部位,很明顯地告訴他我往日可是好好的,正是這場車禍才讓我遭受這場劫難的!男子也許是出於良心上的不安才說出那麼一番話的,如果我此刻就能開口說話,是不是他的負罪感就能少之又少了?陌生人尚且知道要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可是我的父母呢?

    “媽,好了,別難過了,過幾天女兒就出院了!”靠着窗戶的牀位上一個和我年齡相差無幾的女孩子正在安慰不停用手背抹眼睛的母親。

    “媽,您看看我老爸,帶來了女兒最喜歡喫的牛肉乾!不就是騎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嘛!以後我萬分小心就是了,二老不是總在我耳邊唸叨:孩子們一折一磨就長大了!”

    我直直地盯着這幸福的一家人,即便是在這病房裏,也讓人感到溫馨、幸福。再想想自己,13年來從沒有一點母親的音信,13年來陪伴自己的只有那冷冰冰的小屋。自己就像一顆孤獨的小樹,艱難地尋找着生長點,奮力向上,我以爲我長大了,一切都會好轉的;我以爲我參加工作了,父親就會收斂的。現在看來我滿懷希望的這些年就如同我在拼盡全身的力量吹一個不能經風見雨的肥皂泡,鑄造了一座沒有根基的海市蜃樓。賭桌上依然少不了父親的身影、家裏依舊沒出現母親的笑臉……

    我收回了視線,既然幸福不屬於我,我又何必要奢求呢?即便是多看一眼也會憑空增添許多煩愁。我形單影隻地躺在這裏,陪伴我的除了普照萬物的太陽,還有沒有棄我而逃的肇事者。

    我的眼睛只是稍微有點兒溼潤的感覺,我不喜歡對着衆人的面流眼淚。眼淚只是懦弱的表現,看透了人心、看透了人性,你就只能逆風而行。

    “來,喝點粥吧!我問過醫生了,由於你現在還不能下牀活動的原因,只能喫點兒清淡的,喝點易消化、易吸收的。至於牛肉、排骨一類的,以後能下地活動的時候才能喫的!”

    我咬了咬嘴脣,男子是誤解我了,他以爲我一直盯着女孩那一家看是在看那一包包讓人饞涎欲滴的牛肉乾,切,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男子執意要餵我喝粥,我拒絕了。我的眼前一時間出現了幻影,好像坐在我面前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劉赫,如果是劉赫該有多好啊!那樣的話,我也就會像那些愛撒嬌的女孩子們一樣,要劉赫餵我喝粥、餵我喫東西。

    我又搖搖頭。

    “是不是很不舒服?”男子捕捉到了我搖頭的這一細節。

    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心不在焉地喝着碗裏的粥。我不知道劉赫如果在得知我失蹤的消息後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如果父親不解釋的話劉赫一定會認爲我也像母親當年那樣不辭而別的,他一定會恨我的。恨就恨吧,劉赫的父母也極不贊成我倆的交往的。我不怪劉赫的父母,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怪人家。試想想,做父母的又有誰願意自己的兒子把一個賭徒的女兒娶回家呢?賭徒50萬的外債就押在女兒的身上,如果討債人家的兒子看不中賭徒的女兒的話,那套房子將會被對方收走。

    我的眼前竟又出現了父親的影子:滿臉鬍子、滿身疲憊,一副滄桑的模樣行走在無人問津的淒冷的街頭。

    我也不知道我跑出家門的那一天債主去催債了沒有?我也不知道我的離家出走能不能讓債主暫時放過父親一馬?我想知道父親此刻是不是正坐在爺爺唯一留下來的那套房屋中思念自己的女兒、懺悔自己的行徑?

    夜幕降臨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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