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三幾到一米四之間,應該是有什麼天生的疾病。
他頭髮花白,估計是很長時間沒剪了,亂糟糟的揪成一團。
還有一小撮頭髮很個性的豎起來,像是天線寶寶一般。
這老人應該是精神上出了點問題,柯京一羣人來,他沒有半分反應,只顧着低頭喫飯。
再仔細看,柯京才終於看清楚他喫的什麼。
黑乎乎的碗裏不知是從哪弄來的剩飯,離得不算太近,柯京還是聞到了那股飯餿掉的味道。
這個模樣,就算是在大街上遇到的陌生人,也會動惻隱之心。
這,應該就是林清晚口中的那個老醫生。
過了這麼一會,這位老醫生才注意到柯京一羣人的存在。
他朝着柯京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眼眶微紅的柯京聽他的話,走得近了些。
老醫生腿腳不方便,動作很慢的挪到那個大櫃子前。
估計是要拿的東西比較靠上,他需要踩在那個並不平穩的三角桌上,才能拿得到那個位置靠上的東西。
柯京沒說什麼,只幫老醫生站穩在那個三角桌上。
早有個朋友上前,將三角桌扶穩。
柯京伸手扶着老醫生的胳膊,防止他掉下來。
他摸索了好久,才從小抽屜裏找出來幾包東西,然後在柯京的攙扶下重新坐在牀邊。
他用自己比常人都短小許多的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將從抽屜裏拿出來的東西打開。
嘴裏還振振有詞。
“這個是村頭王二狗子家的藥,他的病看着不嚴重,但還是要多喝幾服藥調理一下,才能徹底康復。他家孩子多,負擔重,讓他放心,這藥都是我在山裏採的不要錢。”
“這一包是冬丫的藥,讓她每個月小日子前喝,小日子的時候就沒那麼疼了。她爹孃不疼她,不給她藥喝,我特意給她配的中藥味不濃的藥。我過不去把藥送給她,她也不過來,你幫我給她帶過去。你記得跟她說,小日子每個女人都有,讓她不用這麼害羞,看病要緊。”
“這一包是給春梅夫妻的藥,是給他家男人喝的。他家沒有孩子是男人的事,別老是讓春梅喝一些亂七八糟的偏方。”
“還有這個……”
老醫生斷斷續續的還說了很多,柯京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那個身體矮小卻又格外高大的人有些重影。
他伸手想揉揉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淚流滿面。
“他說得這些,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林清晚說。
柯京聽着,卻更想哭了。
他現在神志不清晰,自己的事情記得糊里糊塗,卻把別人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不,與其說是別人,不如說是病人。
數年前的病人,叫什麼,得了什麼病,看病有什麼困難,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些人現在呢?就沒有一個人管他嗎?”柯京問。
沒等林清晚回答,老太太搶在林清晚前面說。
“我們各家日子都不好過,他又不是誰家老人,誰也沒有義務養他。”
但真的連碗熱乎飯都沒有?
哪怕是這村子能想起來說輪流每天給他送回飯,他的日子也不至於過到如此悽慘的地步。
柯京剛推門而進的那股子發黴的味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是彩華嫂你來了,你的藥我早就給你配好了。你那是坐月子留下的病根子,注意不要碰太涼的水,這樣容易加重病,還是要多注意着些好。”
之前說的那些人都沒有來,但彩華嫂來了。
老醫生慢慢挪着就要下牀,把用報紙包好的藥就要遞給牛彩華。
牛彩華面色不好看,往後退了兩步,也不伸手接。
老醫生還以爲是錢的問題。
“你放心,這也都是我在山上採的,就跟撿來的一樣,都不要錢。”
說着,他又要朝牛彩華身上塞。
牛彩華被塞得煩了,一揮手,將他遞過來的中藥打散一地。
她不耐煩的說,“你煩不煩啊,我的病早就好了,這都是幾年的事了?”
老醫生“哎呀”一聲,心疼得不行,趕緊去撿。
他雖然嘴上說這個是撿來的不要錢,那個是撿來的不要錢,但哪還能真的跟撿來的一樣?
常見的藥在山腳下,隨便找找就能找到。
但有的藥需要爬大半天的山,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不收村民的錢,但格外珍惜這些來之不易的藥。
看着老中醫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去找被牛彩華打散一地的藥,柯京一羣人看向牛彩華的眼神都冷漠至極。
不要便不要。
你打散它做什麼?
需要的時候你當寶貝似的接過來,現在不需要了就一把打散?
隔着屏幕的水友們恨不得衝進屏幕裏,把牛彩華揪出來打一頓。
“這人好沒良心,我想幫爺爺一起撿。”
“當初她從爺爺這免費拿走藥的時候,肯定不是這樣說的。”
“這一個村子的人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就這樣還想讓醫生過去給他們村子裏的人治病?誰會去?等着自己老了連口喫的都沒有嗎?”
“樓上的,你侮辱狼和狗幹什麼?我家養的是狗,我覺得它很會感恩,做不出來那種事兒。”
“我早就對這個成語有意見了。”
……
牛彩華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剛剛那下肯定惹別人厭煩了。
在心裏怒罵那些人聖母心,多管閒事,但她面上還是好好跟大家說的模樣。
“你們覺得他可憐,那是因爲不知道他的過去!他做這些是應該的,因爲他欠我們整個村子一條命,他這是在贖罪!”
這話一出,牛彩華滿是得意。
她說得又不是假話,這老頭就是欠他們村子一條命。
柯京不明白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也不太好下結論。
事到如今,他只能求助林清晚。
“林仙女,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要不你給大家講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