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驚了。

    原本空蕩蕩的戲臺子上,站了好幾個人。

    其中有個年邁的老人身上穿着戲服,頭上戴着首飾,臉上化着京劇特有的濃妝,顯然是已經扮上了。

    這老人身旁還站了幾個人。

    赫然是單星文僱來拆戲臺子的那幾個。

    這幾個人有個在壓腿,有個在倒立,有兩個在咿咿呀呀的吊嗓子,還有個在……捱打。

    那鬼哭狼嚎的聲音。

    就是這個捱打的人發出來的。

    在穿戲服老人的淫威下,他被迫將手心伸出來,被拿着戒尺的老人一下一下打在手心上。

    他們並不是真正的鬼,那老人的戒尺也不知有什麼威力,打在手心是真的疼。

    就像是小時候沒寫作業,被老師打了一樣。

    手上打着,老人還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ъiqugetv

    “打自有唱戲這行當起,哪朝哪代的角兒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小時候挨師父的打,可比你們這多多了!”

    那人雖捱了打,但嘴上還是不服。

    “我就是一個幹工地,出苦力的,纔不要揹你這勞什……”

    話還沒說完,手心又被戒尺狠狠地打了幾下。

    他痛得把手縮起來。

    誰成想戒指打在手指骨節上,比打在手心更疼。

    終於認慫,他苦着臉背起來。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不逝…”

    想過他們可能會遭遇各種不測,但誰也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被帶來學唱戲了。

    雖然好像他們並不怎麼願意學。

    “好慚愧,我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趕緊把高中文言文拿出來翻一翻。”

    “讓一些出力的漢子去啃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實在是太爲難他們了,趕緊放他們走吧!”

    “小時候挨師父的打可比你們這多多了,是什麼意思?”

    “樓上的你沒看電視電影或者書裏講過嗎?古代的角兒的名氣,就相當於現在的流量明星。只是古時候沒有營銷,能火起來全靠本事,能成角兒的都是萬里挑一。那時候富貴人家幾乎是沒有去學唱戲的,唱戲窮苦人家的出路。爲了練習,別說是打,打死的都不少。”

    “這人是對唱戲有什麼執念吧?”

    “執念也不能把人抓到這唱戲不是?我感覺我要是被抓過去,肯定特別崩潰。”

    ……

    本來單星文是害怕的,仗着身邊有小貓咪還有手機里正連線的林清晚,他壯着膽子走過去。

    “你,你爲什麼要把他們抓來?”

    單星文鼓起勇氣問。

    老人皺起眉頭,對單星文的說法很不滿。

    “我是在教他們!當年我拜師的時候,比他們難多了,端茶倒水伺候師父同門師兄弟三年,師父才答應教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應該感激我。

    在他的概念裏,願意教別人本事的人地位都很高,都應該受人尊敬。

    “這是什麼理?把人抓過來還有理了?”

    “我感覺不應該以我們的觀念去看,如果往前推幾十年上百年,教別人本事的人地位就是高。那個時候有一門喫飯的手藝,是非常不得了的事。”

    “趕緊放人吧,我覺得這幾個被抓過來的太慘了。”

    “慘?我覺得這老人才慘吧?自己好好的一個家忽然被人拆了,他能不生氣?只是把他們抓過來用戒尺打不算過分了。”

    ……

    腦回路不太正常的單星文關注點,完全和他們不一樣。

    “那你爲什麼把他們抓過來學唱戲,不抓我?”

    按年齡,自己年輕。

    按戲臺子,也是自己組織他們拆的戲臺子。

    自己應該是第一個被抓的纔對。

    誰知老人特別嫌棄的看了一眼單星文,“你天資太差,挨多少打都學不會的。教你這樣的徒弟,將來我見了師父臉上無光。”

    單星文,“?”

    林清晚沒管單星文到底有多扎心,她跟老人說。

    “學唱戲沒什麼不好,只是他們不願意學,你不應該逼他們,更不應該把他們抓到這裏來。”

    老人很生氣。

    “哪有人會不願意學本事?”

    在他們那個時候,能跟着成角兒的人學唱戲,都是擠破頭的。

    林清晚,“他們抗拒得還不夠明顯嗎?”

    老人聽了林清晚的話,看向這幾個被抓來的人。

    幾個人這幾天快要被這老頭折磨瘋了,一天到晚讓他們練練練,練不好還要捱打。除了吊嗓子還要背一些聽不懂的東西,還要扎馬步,還要倒立,還要踢腿,簡直要了老命。

    當中有個人鼓起勇氣開口說了句,“我們當然不想學這個!”

    剩下的幾個人連忙附和。

    “我們也不想學這個,我們想回去幹活,還要掙錢養活一家老小呢!”

    本來以爲他們說這話,老人肯定會很生氣。

    誰知心裏早就猜到又不願意承認的答案得到證實,支撐老人靈魂的執念鬆動,他連魂魄都透明瞭幾分。

    他喃喃道。

    “真的……沒有人願意學了嗎?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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