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不會比村子裏的其他人混得差。
他們能玩到一起，身上是有很多共同點的。
兩人都是勤勞又節約。
只是按照記憶到了胡晉鵬的家，竟然和魏超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們家一點沒變。
甚至更破了。
一路走來，這應該是魏超見到得村子裏除他之外，唯一還住着土房子的人家。
挺巧，胡晉鵬在家。
他正蹲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裏，背靠着牆，手裏拿着那根他年輕時跟他出去幹活就在抽的旱菸，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
他蒼老了很多。
被曬得黝黑的臉上皺紋痕跡很深，甚至隱隱約約還能看到老年斑。
兩鬢頭髮花白，眼神渾濁。
年紀不算特別大，但真的顯老。
好像這些年，過得也不怎麼好。
魏超本來是一肚子火的，他以爲自己會有很多話質問魏超，但看着他這幅樣子，心裏原本的氣好像一下又消失了。
魏超想。
說不定，他是有苦衷的呢。
胡晉鵬在院子裏蹲着，他老婆在廚房裏做飯。
他們家還是那種很老式的廚房，泥土堆成的竈臺上架着一口大鍋，後面連接着一個不怎麼好用煙筒。一點火，滾滾濃煙從竈臺裏涌出來，嗆得人眼淚直飆。
他老婆就是被濃煙嗆出來的。
看到胡晉鵬蹲在牆角抽菸，宋蕙蘭看起來很煩躁。
她瞥了一眼胡晉鵬。
“我說的事你想好了嗎？”
胡晉鵬眼神一暗，狠狠地抽了一口旱菸，嗆得他捂着嘴直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來。
宋蕙蘭見胡晉鵬不說話，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她叉着腰衝到胡晉鵬面前，手指都快戳到胡晉鵬臉上了。
“村子誰家沒蓋新房子？除了死了的那個短命鬼，就只剩我們一家還住在這破泥土房子裏！你知道村裏人都怎麼說我們的嗎？說魏超晦氣，我們跟他關係好，就只能窮一輩子！”
宋蕙蘭說到“短命鬼”三個字的時候。
胡晉鵬的臉色明顯一變。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而後又無力的閉上，木着臉任由宋蕙蘭罵着。
胡晉鵬越是不說話，宋蕙蘭就越是生氣。
“這麼多年過去了，魏超早就投胎過他下輩子的生活去了，當初拿了那筆錢的人，哪一個不是逍遙快活？我聽說你們工隊有個人拿着這筆錢做生意後來發了，現在住的是大別墅，開的是跑車！只有你是個死腦筋，捧着那堆錢一分沒花，你不花他是能活過來還是怎麼着？”
胡晉鵬聲音不大，有氣無力的。
“那是買我兄弟命的錢，我怎麼能花？”
宋蕙蘭估計是知道再罵也沒用，她語氣緩了緩，準備來軟的。
見胡晉鵬表情有所鬆動，宋蕙蘭以爲有戲。
“別人家小孩像俊俊那麼大，家裏房子車子都買好了，彩禮也準備好，就等着媳婦過門了。俊俊的女朋友都談三年了，你也見過，是又漂亮又懂事，他們感情也好。女方家裏都透露了好幾次有訂婚的意思，咱們都沒動靜。你說那麼好的姑娘，要是不娶回來，人家不跟俊俊了怎麼辦？人家是說彩禮意思意思走個過場就行了，那咱們也不能真的跟鐵公雞似的一毛不拔不是？”
宋蕙蘭說得全都在理。
胡晉鵬咬了咬牙，臉頰的肌肉隨着他咬牙的動作上下晃動兩下。
“我會再出去掙錢，我有的是力氣，再省一些，一定能湊夠了。”
宋蕙蘭見自己好說歹說，胡晉鵬就是不同意。
脾氣一上來，連聲音都高了許多。
“你再出去掙錢？你有什麼本事掙錢？去年前年兩年掙的錢呢？我見到了嗎？一分錢沒掙到還倒貼！辛苦幹了這麼久，老闆都不發工資，好不容易舔着臉要來，還能被別人騙了！辛苦掙的錢沒了不說，還倒貼！”
老底被人揪出來，胡晉鵬臉漲得通紅。
他哼哧哼哧半天，只憋出來一句。
“以後不會的。”
宋蕙蘭乾脆不跟他講道理了。
“我不管，你牀底下埋起來的罐子裏的錢必須拿出來花，換房子，給你兒子當學費，給他娶媳婦！要不然咱倆就離婚，你去跟你那個短命鬼兄弟過去吧！我就想不通了，別人都能心安理得的花那個錢，你怎麼就不能呢？”
胡晉鵬也急了。
聲音大了幾分，臉漲得更紅。
“反正怎麼說，那錢就是不能花，那是買我兄弟命的錢！”他眼眶也跟着紅了，憋了一會才忍住眼淚沒掉下來，“他就我這一個兄弟，以前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我，把我當他唯一的親人。他出事，我沒本事給他報仇，我連報警都不敢，我怎麼能再花他的錢？”
胡晉鵬還是沒忍住，眼淚從發紅的眼眶裏流出來，從他滿是溝壑的臉頰流下。
宋蕙蘭很少看他哭，此時也不太好再生氣。
她蹲在他旁邊，語氣軟了許多。
“當年出事又不能怪你，他一無親二無故的，死了就死了，但你有兒子。當初你又不是沒試過，俊俊差點死在他們手裏你忘了？你報警了他又不能活過來，但俊俊會死啊！你難不成要爲了他斷子絕孫，讓俊俊去死不成？”
本來小貓咪是想扮鬼嚇唬他們，讓他們去報警的。
但現在。
它擡眼看了看魏超。
詢問的意思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