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兒子死了,夏依柔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的女人還能叫女人嗎?那可是自己兒子!”
“我現在一點都不同情夏依柔,甚至覺得她都是活該。”
“+1!除了偶爾打人之外,這一家子對夏依柔不是挺好的嗎?只要她安安穩穩的生孩子伺候公婆,還是可以在這個家過下去的。”
“你們都有病吧?嚴格要求夏依柔,怎麼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生活中一毛錢的虧都不願意喫,卻在互聯網上要求別人奉獻全部。”
“我知道夏依柔可憐,夏依柔無辜,但現在是死了一個孩子!是死了一個孩子!夏依柔的心是有多狠,才能做到對一個孩子的死完全無動於衷。那可是她親生的孩子,這樣的人不是沒心沒肺嗎?”
“夏依柔就是受害者,怎麼着都是受害者,憑什麼要求她善良?少在網絡上聖母,你們要是覺得孩子可憐,那裏的媳婦可憐,就自願去給他們當牛做馬,給他們生兒育女!犧牲自己叫善良,犧牲別人叫聖母,指責別人不犧牲叫惡毒。哦,聖母不單指女人,男人也可以去,畢竟還可以貢獻菊花,菊花不行的話還能當牛做馬。”
……
夏依柔沒有坐月子。
但爲了下奶,有足夠的奶水給孩子喝,她每天都會被強迫着喝豬肉湯。
紅白相間的肉在白水裏煮,一點調味料都不加,聞着就油膩膩的想吐,更別提每天都要喝一大碗了。
但夏依柔必須喝。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需要捏着鼻子,像喝藥似的喝。
但後來她已經麻木了。
再難喝,再油膩,她都能面無表情的喝下去一大碗。
再後來小孩大了一些,夏依柔好像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她是麻木的,每天如行屍走肉一般幹活,喫飯,睡覺。
對孩子她也不親。
那種母親看着孩子長大的喜悅,她半點都沒有。
孩子摔倒,膝蓋上全是血,她眉頭連皺一下都不會。
孩子生病發燒,她看都不看一眼,該喫飯喫飯,該睡覺睡覺,彷彿臉燒得通紅的人只是個陌生人一般。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夏依柔纔會盯着熟睡的兒子出神。
她已經不再哭了,因爲在這裏,哭也沒用。
小虎眼眸下垂,內心無未摻雜。
摔跤的事,發燒的事,他都隱隱約約記得。
長大了之後奶奶也經常在他面前說,說他媽媽不愛他,說他媽媽心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兒子。
但之前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知道。
看到小虎發燒,摔跤,夏依柔都無動於衷,便有更多人發彈幕指責她。
林清晚剛要說什麼,一直沒開口的夏依柔忽然出聲。
“不是我自願生下的孩子,憑什麼要求我愛他?”
夏依柔坦坦蕩蕩。
她不想,也做不到疼愛這個孩子。
這話,包括小虎自己都沒辦法反駁。
他沒辦法在知道這些後,再去埋怨夏依柔。如今夏依柔沒把他當成仇人,已經算不錯的了。
終於有一天,有人來解救她們了。
原因是有個有權有勢富豪的女兒剛從商場裏的美容院裏出來,她比平常早出來了十分鐘,剛好這十分鐘司機兼保鏢內急去了趟廁所,她站在底下停車場正給司機打電話的時候,旁邊的麪包車忽然伸出來一隻手,將她拉進了車裏。
她漂亮,穿得也好,在身上所有東西被搜刮一空後被賣掉。
她父親知道後調動能調動的所有人手,一路追查找到這裏,成功將富家千金解救。
順帶的,她們這些被拐賣的婦女終於可以回家。
但令夏依柔意外的是。
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回家。
她們有的人在這裏生了孩子,已經死心了,準備踏踏實實的在這裏生活下去。有的丈夫並不會打人,甚至還對她不錯,有周圍的人一對比,她就覺得自己過得還可以。
也有人勸夏依柔留下來。
夏依柔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她不喜歡這裏,也不是自願來到這裏的。
在這裏的每一天她都無比的想回家。
若不是被拐賣來這裏,她相信自己已經成了手拿手術刀,救死扶傷的醫生。
她痛恨這裏,痛恨這裏的一切。
就在夏依柔即將上大巴車準備走時,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頭,來的是孫明哲一家。
孫明哲一改往日暴力的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好像對夏依柔有多少感情似的。
他哭求,“柔柔你別走,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孩子不能沒有媽媽!你就忍心讓孩子以後都沒有媽媽嗎?”
夏依柔不爲所動。
甚至連個眼神都沒多給。
小虎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哭。
因爲爸爸和奶奶說,如果媽媽走了,他以後就沒有媽媽了。而且,如果媽媽指證他們買賣人口,爸爸和奶奶就要去坐牢,他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媽媽你別走。”
小虎哭着上前拉住夏依柔的衣服。
一個冷漠的女人和一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自然是孩子更能讓人共情。
周圍也有不少人在勸夏依柔。
“這一輩子已經被毀了,就這樣了,你也不能把孩子的一輩子都毀了不是?回去好好過日子去吧。”
“都哭着求你了還不回去,作什麼呢?最討厭作的人了。”
“就這樣的女人還當媽呢?”
“母愛才是最偉大的,爲了孩子犧牲一切的母親才值得尊重。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就要對她負責。”
……
夏依柔的耳邊,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言論。
她一句都沒回答,似乎沒聽見周圍人在說什麼。
朝遠處望了望,夏依柔像是在看太陽,又像是在放空。
半晌,夏依柔將視線收回,放在映照着自己臉的大巴車玻璃上。
她已經很多年沒照鏡子了。
原來,她已老成這個樣子了。
長年的勞作把她皮膚曬得黝黑爆皮,鼻尖,臉頰不知何時已經被星星點點的雀斑佔領。嘴脣發紫乾裂,雙眼沒有一點兒神采。
最難看的還是臉上那道疤。
很深,很醜,很猙獰。
夏依柔含着淚輕笑一聲。
她的青春都還來不及感受,就已經結束了。
爲什麼還會有人要求她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