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奴大欺主(基建) >第35章 第35章
    俘虜們與外界斷絕聯繫,但不祥的氣氛卻漸漸卻漸漸蔓延開來。

    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一批一批被帶走幹活、喫飯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

    匈奴人的殺人遊戲還在繼續,這是玩弄獵物的樂趣。

    漸漸的,他們也殺的無趣,最重要的是糧食不夠吃了,這樣多的俘虜,如果因爲缺口牢飯,鋌而走險,可大大的不划算。

    匈奴人收起了玩心,只想快點解決麻煩。

    坑殺,太慢,挖坑還得花費不少時間,怎樣快速把人消滅呢?

    於是檀濟紹身邊那個一刀砍了許昌太守的少年,那個殺人的時候,笑容俊美天真到令人膽寒的“瘋子”——毋達務騖,出了個主意。

    他對檀濟紹進言,不如依舊騙他們說去幹活,去喫飯,將這些手無寸鐵的兩腳羊,捆綁着、驅趕着,從高牆上幾十人幾百人地推進護城河。

    他笑着說:“這樣倒是便宜了他們,只是可惜,我喜歡的氣味就淡了。”

    城中四處是殺坑,在夏日的溫熱空氣中,飄散着屍體在土壤下迅速腐爛的粘稠味道,黃土根本遮掩不住的可拍氣息。

    可他喜歡聞屍臭的味道,他癡迷這味道,他幼時全族餓死,他被檀濟紹從腐爛的死人堆裏挖出來後,渾身都是這種味道。

    此後他一直跟着檀濟紹,做那把最瘋的殺人刀。

    毋達務騖對這種味道無法自拔,身上每一處都叫囂着貪戀。

    毋達務騖如同孩童遊戲的建議,讓許昌城外浮屍萬千,水流斷絕。

    無論是朱門甲第,還是蓬門閭戶,倖存者通通被闖入劫掠的士兵殺死,金銀細軟席捲一空後,一把火燃盡成灰。

    無論夜間,還是白日,城中煙火四起,焦土遍地。城中躲藏的男子女子盡皆被搜出。

    男子婦人老年者,直接就地殺死。

    而年輕男子被抓捕後,匈奴兵想了一個新戲耍,比拼誰的刀法更快更好。

    他們把人手捆好,聚在一起讓他們跑,而匈奴兵則如追趕獵物一樣,盡情砍殺,以一刻鐘所殺多者爲勝。

    一刻結束,刀下皆是亡魂。

    在滿城鮮血橫流中,這些匈奴人骨子裏的噬殺暴虐徹底激發,殺性橫流。

    在他們眼裏,敗軍的晉人已經不是人命,是牲口,是牛羊,如同持續一百多年的“遷胡、徙戎”浪潮中,那些被販賣的部落胡人,那些受盡屈辱的時刻。

    此時,歷史進行了重演,只是強弱雙方,在這裏身份逆轉。

    爲刀俎的,曾是可悲的魚肉,而爲魚肉的,是曾經高高在上的刀俎。

    你們晉人也有今天,胡漢分不清的世仇,終於得報了。

    分不清有多少是仇恨,分不清有多少是人心裏的惡魔,分不清有多少是天真的殺戮。

    不少殺人的匈奴兵,都是毋達務騖這樣的少年人,如果不是這種世道,他們應該在草原放牧,和心愛的姑娘對唱情歌。而不是已身經百戰,殺人如麻。

    壓迫與反抗,野蠻與文明,死去與活着,苟且與抗爭。

    小股晉民自發組織起來的遊勇隊,開始冒頭,城門封鎖,他們無法逃脫,只得藉助一些鐵犂鐵鏵等農具,藉着對地形的熟悉,藉着小巷隱蔽,擊殺一些落單的匈奴兵。

    反正亦是死,拉上匈奴人墊背,死也值了!

    遊勇隊的出現,讓殺的無聊的伏力度和毋達務騖來了興趣。

    這些組織渙散的小股力量太弱小了,他們沒有接受過成型的軍事訓練,面對百千強的精兵,只有被壓着打的份。

    伏力度和毋達務騖打了賭,看誰能捉活的,然後用盡酷刑,擊毀他們的意志。

    檀濟紹的部隊,猶善出其不意,掩其不備。

    他們兩個檀濟紹的左右大將親自出馬,很快就抓住了一些遊勇。

    體型如熊高大的伏力度,喜歡的是在奄奄一息的俘虜面前,抓住他們的親眷女子,對之盡情肆意□□虐殺,聽他們痛不欲生的狂吼,然後伏力度那巨大長滿黃毛的手掌掐住瀕死獵物的脖子,“喀喇”一聲,徹底折斷。

    毋達務騖纖細矯健的身形,則喜歡一刀砍斷他們的手腳,然後將血放幹放盡之前,讓野狗豺狼在那流血的斷處撕咬啃食,聽那不絕於耳的慘叫咒罵。

    你們的反抗不值一提,你們的犧牲毫無意義,你們的女人是最低賤的奴隸,你們的名字註定無人記起。

    殺人誅心。

    滅族,誅滅的是血脈中的精氣神,折斷的是信念,是脊樑。

    城中糧草短缺,匈奴人就架起大鍋,烹煮人肉而食,他們最喜歡年幼的孩童和弱質的女子。

    老瘦男子不好煮爛,得多加把火,謂之“饒把火”,年輕婦人女子,脂香四溢,名爲“不羨羊”,年幼的孩童,肉嫩骨軟,呼爲“和骨爛”,又通稱爲“兩腳羊”。

    流血漂櫓,深沒腳踝,白骨森森,壘於路邊。

    時間是夏日,南陽縣主卻覺得渾身發冷,她坐在馬車裏,望着車外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寒戰不止,只得哆嗦着手,裹了裹蓋在裸着的腿上的精美的羊毛毯,和遮住她肩膀的雪白的皮裘。

    “貴人救命啊!貴人救命啊!”一個被匈奴兵追着奔逃的女子發現了南陽縣主,見有匈奴守衛護着她華麗的車駕,必爲貴人,於是像救命稻草一樣朝她求救,望她念及同爲漢女,施以援手。

    南陽縣主悚然一驚,連忙遮掩車簾,耳中再聽時,那呼喊的女聲戛然而止,代之的是刀刃劃過血肉的聲音。

    司馬瑤閉上了雙眼,心裏默唸道:“不要怨我見死不救,我也只是個薄命的弱女子,亂世浮萍、自顧不暇、無能爲力。只怨你投錯了胎,下輩子託生個好人家吧!”

    許昌,三日屠城。

    這座拱衛京洛的重鎮,方圓百里盡皆屠盡,白晝渺無人煙,夜晚便只餘妖魔野獸橫行。

    戰報和許昌的景象,一併傳進京洛。

    劉漢軍已經佔領了許昌、新蔡、南陽等廣大地區,呈半圓包圍之勢,開始出兵進攻都城地域,京畿洛陽。

    洛陽王宮震動。

    洛陽的城門,被先頭探路的匈奴散兵部隊零零星星攻擊着。

    不知是否是上天的詛咒,晉王室氣數已盡,八王之亂最終的勝利者,事實上的晉廷掌控者,東海王司馬越,陷於驚恐之中,頭腦昏亂。

    司馬越的上位,源自於禁軍的倒戈,但他得權後最害怕的竟也是禁軍:

    “禁軍在側,如臥榻之側臥一猛虎,孤豈可安睡,務得想個法子避開禁軍方是。”

    大敵當前,他思來想去,決定帶領以他心腹的東海軍爲班底、整編的洛陽四萬守軍,以討伐檀濟紹的名義出屯項城。

    在他倉皇離開洛陽的時候,還帶上了大量朝廷重臣、民夫。

    或許是因爲許昌的前車之鑑不遠,洛陽的世家門閥恐慌沸騰,見王師東去,爲了保命,大量的王公貴族、士族衣冠、平民百姓紛紛打包收拾,攜帶家資人口,盡皆跟隨。

    這樣一來,洛陽卷攜而去的人,竟然有十萬之衆。

    洛陽,八水環繞,山河形勝,歷代守軍可據險與來侵之敵交戰數年。

    但王朝這四萬最後的精銳,和門閥世家這麼一遷,便僅留一萬禁軍堅守洛陽,守護着無處可去的懷帝。

    洛陽空虛,幾如棄城。

    一支龐大的兵、官、民混合隊伍,在泥濘的道路上行進着,他們的目的地是距洛陽六百里的項城。

    司馬越看着這些人。

    他們有的是世家豪族,車馬隨從,一應俱全。郎主坐在車裏,部曲守護在後,馬車上還拉着金銀細軟,財寶佳人。

    命快活不了了,還帶着這些累贅!

    洛陽皇宮的懷帝下詔,以徵東將軍苟晞爲大將軍,併發布司馬越的罪狀,要求各方討伐。

    禁軍的心腹左右勸道:“陛下,大敵當前,如今唯有東海王四萬軍尚可一戰,此時檄詔討伐,不異於自毀長城啊!”

    懷帝六神無主慌了,朝着他們大呼:“前有狼,後有虎,讓朕怎麼辦?”

    司馬越這支裹挾世家、兵民、車馬的混合大軍,一天只能緩慢的走六十里路。

    司馬越本以爲出了洛陽,遠離了即將害他的禁軍,和那會喫人的皇宮,他就能睡着覺。

    但並沒有,他仍然夜夜聽見女人的號哭,做着可怕的噩夢。

    夜深千帳。

    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東海王司馬越爲驅趕煩心和憂懼,痛快的喝了兩斗酒,醉醺醺的倒在他的營帳裏。

    夢裏他終於坐在那雕刻九龍的皇座上,衆臣俯首帖耳,君臨天下的感覺太讓人癡迷了,九重的高臺,令人溺斃的權力的美妙。

    但是突然間,他臀部下面開始震動,有東西滾來過去,那九條龍怒目圓睜,活了起來,如同毒蛇一般纏住他的手腳,然後蔓延到他的脖頸,死死地勒緊。

    他手腳麻木,胸腔如同被壓碾,開始只有出氣,而無法呼吸。

    他的喉嚨發出難耐的“咔咔”聲,一股控制不住的血往心口涌去。

    七月,東海王司馬越,急血攻心,猝然病死於項城。

    他臨死前,沒有交代任何後事。

    司馬越帶領的,是朝廷所掌握的最後一支有生戰力。

    但他在死前,卻沒有機會再安排合適的人選,統領這支最後的軍隊。

    更無從爲江山社稷着想,讓這支部隊返回洛陽,守護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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