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滴答,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珠降落在光滑地板上,發出尖利的聲音,如同巴黎聖母院的敲鐘人奏鳴了最後的晚鐘,在寂靜的夜空裏格外的明顯。

    月亮從黑暗的雲層中緩緩露出了臉,今天是彎彎鉤鉤的上弦月,掛在天空上歪歪扭扭。

    這裏是中心學院的懺悔室,一整個房間都呈現霧濛濛的黑色,深陷於迷障中。

    唯一的光源只有開口在牆壁上的一小條縫隙,淡淡的銀色月光從這裏爭先恐後的擠壓進來,卻依然聊勝於無,黑暗依然佔了上風。

    “嘶啊——”

    黑髮黑眸的少年蜷縮在角落裏,將自己的腿屈膝盤起,靠在陰冷的牆壁之上。

    他渾身都如同被一輛馬車碾過,特別是胸口的肋骨,大概率是斷了幾根,雖然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接了起來,但是皮肉傷還在,充分體現了什麼叫做會呼吸的痛。

    塞西爾的臉龐扭曲,他強忍痛意挪動了一下頭顱,黑色的眼眸散渙的看着那一小截月光,臉上的表情兇狠而陰翳,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晦澀的陰影。

    “學院執行者……”

    雙黑的少年惡狠狠的咬緊牙關,他再傻也不可能認爲對方是無緣無故出這麼狠的手,更何況他背上還殘留着在地上拖行的血肉模糊的痕跡,血肉翻飛,現在還仍然在背後隱隱作痛。

    不僅如此,那些戴着黑色袖章的執行者還在他昏迷的時候私下裏對他用了私刑。

    這種私刑是流傳在貴族內部的陰私手段,外表看不出多少異常,卻會對用刑者造成巨大的痛苦。

    塞西爾曾經沒少喫過私刑的苦。

    難道是謝菲爾特家族重新派出了追兵嗎?

    不,不可能,明明自己的母親已經死去,謝菲爾特家族的線索應該斷掉了纔是。

    如今大陸上有那麼多喜歡將自己頭髮染成黑色並且帶黑色美瞳的年輕人,他又算是改頭換面,怎麼可能會如此快速就被發現。

    塞西爾的腦子轉的飛快,中心學院的執行者全部聽令於古托維亞帝國的大皇子希爾德殿下。

    至於其他的他倒一概不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上了這位殿下。

    不過沒關係,今天這一拳,我定當好好的銘記在心。

    終有一日,必會好好奉還。

    少年的臉龐在黑暗中顯得冷硬無比,他的渾身都在閃耀着名爲仇恨的光芒,卻又在想到什麼事情的時候忽然心口一鬆,流露出淡淡的溫情來。

    塞西爾雖然當時暈過去了,但是他還是能夠隱隱感受到身旁人的驚呼聲,特別是她走近自己時,輕盈的腳步聲。

    那麼柔和,就像神女從天邊下凡,嫋嫋婷婷。

    世界上所華麗優美的辭藻用在她身上都無法形容出她萬分之一的美好。

    是她。

    塞西爾在無邊黑暗中行走時遇到的,唯一的光芒。

    不管他經受了多少苦難,只要一想到高潔的,彷彿渾身都站在光明之下的她,即使是成爲黑暗的蛆蟲,也依然能夠得到救贖。

    不敢伸出手,也不配伸出手。

    少年從冰冷的胸腔中呼出一口氣,遙遙的盯着月光,感覺四肢百骸裏又重新涌現了源源不斷的力量。

    忽然的,他濃郁的黑色瞳孔一滯,即使身上劇痛無比也依然勉強擡起了幾乎骨頭全要碎裂掉的手掌,嘶啞的嗓音發出破碎的如同拉風機一般的聲音。

    “永不停歇的黑暗啊,請回應我的召喚……”

    可惜他傷的實在是太重了,連每一句吟唱都要盡力壓抑喉嚨底部涌上來的腥甜感覺,不過塞西爾的黑暗天賦高絕,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吟唱都能調動起空氣中的黑暗元素。

    有人,那裏有人!

    塞西爾不知道對方在陰影中站立了多久,他死死的凝視着屋檐投射在懺悔室地面的那一小塊角落,整個人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溼,放在側面的手悄無聲息的滑進胸膛裏,在貼到那一點冰涼時候才冷靜下來,暗自蟄伏下來,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

    太被動了。

    要不是塞西爾在常年的追殺中養成了對氣息的敏銳感知,很有可能就會就此忽略過去。

    不過他更加懷疑,對方實際上是故意露出了些破綻的。

    因爲那一處的影子,從來未有改變過。

    “參見吾主。”

    低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懺悔室突兀的響起,其中彷彿蘊含着某種神祕的韻律,每一個字母的咬合都帶着天生的高低起伏,像是古老中世紀教堂唱詩班的悠遠史詩,恢弘磅礴,只需要聽一次就難以忘懷。

    這也是刺客不太喜歡說話的原因,平日裏會顯得高冷,事實上是因爲聲線過於獨特不利於僞裝。

    那一片陰影終於動了,即使對方說着貌似臣服的話,塞西爾眼中的警惕卻沒有絲毫要褪去的跡象,黑髮少年的心中已然掀起滔天巨浪。

    在他進來,不,在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已然將這片陰影當作了牆壁投射下來的天然部分。

    “閣下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塞西爾自認自己對於空氣中魔法元素的掌握程度還算得上是高超,除非是大魔導師,不然有任何細微的波動都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不對。

    而現在魔法元素一片正常,對方的身份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使用鬥氣的騎士一向大開大合,是決計無法擁有如此神鬼莫測的手段,所以——

    “刺客?”

    在他喃喃自語之際,那神祕人也顯現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面目。

    身披黑色長袍的男子倏爾出現,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動的,視網膜裏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然站到了懺悔室的中間。

    背後的月光靜靜的打在他背後,將深沉黑袍之上的銀色花紋逐漸勾勒出來。

    這銀色的花紋也不知用什麼材料製成,還透着些微微的黑色,若不是月光映照在上面,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痕跡,低調的很。

    “好眼力。”

    來者擡起了頭,他的整張臉都隱沒在一張陰森的銀色骷髏面具之下,映襯着此時的氛圍毛骨悚然的很。

    藉着淡淡的月光,也只能看得見鏤空的眼部周圍透出的那雙深沉到望不見底的紫色眼眸。

    刺客聖殿接到了兩條預言。

    第一條內容是:“命運之子將手持人族的聖物,自毀滅和黑暗中踏出。”

    這一條內容過於寬泛了些,即使是剛剛繼承了殿主之位、有着全大陸地下黑暗組織接頭整理情報的新任殿主也依然感到棘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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