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厚重的猩紅色掛毯將它們盡數攔在外面。
室內的角落裏點燃了一盞幽幽裊繞的薰香,給整個房間內染上淡淡的甜味。
愛麗絲就這樣躺在中心的牀上,金色的長髮如同瀑布一般鋪了滿了大半張牀,在黑色的被單之上蜿蜒交錯,刺眼無比。
黑髮金眸的神明身披永夜而來,額頭的黑色神紋妖冶邪肆,明明同樣是和光明神一樣的外表,但是氣質卻變得晦澀深沉,渾身籠罩着逼人的危險。
“這就是你愛的那個光明聖女?”
黑暗的神明冷笑一聲,他緊緊的盯着沉睡的少女,骨節分明的手不自覺的放到了胸口。
陌生的情感正在這裏面嗡嗡作響。
他們本是同一個人,只不過人格不同;即使黑暗再不願意,感情也是互通。
另外一位,象徵着光明的神祇正在黑暗神的靈魂深處沉睡。
光暗本爲一體。
光明厭棄黑暗,伊澤維爾不斷壓抑着自己身爲黑暗的另一面,可惜的是最後爲了她,甘願墮入了這地獄。
諷刺的是,黑暗神卻有着所有記憶。
甚至那些被所有人遺忘,連光明神都被迫遺忘的久遠記憶。
“不過如此,一個女人,也值得你來求我?”
光明既然厭棄黑暗,那黑暗只會更加憎惡光明。
可是面對着她,不管如何,黑暗神內心始終無法生出任何負面情緒。
而且在靠近她之後,困擾了神明無數個日日夜夜,如同附骨之蛆的頭痛跡象也銷聲匿跡。
似乎全世界只有她身旁纔是唯一的淨土。
若是定力差的,大概就把人給鎖起來囚禁在身邊,當作人形定海神針使了。
可惜黑暗神是一位嚴苛自律的神明,寧願忍受疼痛也絕對不會被伊澤維爾的感情影響!
身披黑袍的男人深深的看了牀上的人一眼,神念一動,再次消弭無形。
房間裏再次恢復了寂靜,少女的小指微微一動,黑暗依然無邊,彷彿無人來過。
——
第一城堡最近很熱鬧。
在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沉寂後,它的主人再次甦醒,接手了這座古舊威嚴的城堡。
永遠都是黑夜的黑暗大陸上難以區分白天與黑夜的差距,這裏的人民依靠月亮的位置來劃分時間。
當古老的時鐘在古堡之上敲響十三下後,沉重的大門拉開了它神祕的面紗。
巨大的玫瑰花園內憑空出現了一隊隊沉默的黑兜帽,濃重的霧氣彌散繚繞,遮住彼此的面容。
出現在花園內的,全部都是擁有爵位,八代以上的血族。
其中又有幾位,兜帽制式和其餘人明顯不一樣,他們如同衆星拱月,手持荊棘花邀請函走到大門面前,遞交給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大管家。
“抱歉,只有侯爵以上的大人們纔可以入內。”
倒是有人認出了克萊爾這位四代血族。
當初克萊爾怒而和梵卓公爵決裂的時候,可多的是人打算看笑話。
結果沒想到這步棋真的給他走對了,現在晉升爲第一城堡的大總管,卡帕多西亞親王身邊的大紅人。
“明明是四代,卻去當人家的守門狗……”
但儘管如此,這位血族還是慘兮兮的被削走了一大半的左肩,紅黑色的血液橫飛,觸目驚心。
“多謝梵卓閣下出手教訓,是我管教不嚴了。”
岡格魯公爵立馬上前一步,臉上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來。
他真是一肚子氣,卻又敢怒不敢言。
在這種場合之下,要是自己的下屬被敵對的梵卓給教訓了,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管好自己的狗。”
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倏爾之間就近至眼前。
在許多人一眨眼間,一隊沉默的兜帽人就站到了城堡的臺階之上。
這隊人訓練有素,領頭人更是貴氣逼人,他身穿一套黑色的標準軍裝,腳踏龍皮長靴,胸前的家徽紋章熠熠發光。
白手套上持着蛇頭短杖,蒼白的指節上戴着象徵梵卓族的地獄花權戒,一舉一動疏貴無比。
……這出場忒拉仇恨了,逼都讓他一個人裝完了。
也難怪在場的吸血鬼全部對他怒目而視。
再說了,梵卓這傢伙難不成是吃錯藥了不成?
平日裏最爲桀驁不馴的就是他,怎麼今天還幫別人管教起下屬來了?
呵呵,莫不是看到親王陛下回歸,爭先恐後的跑上來獻媚邀寵吧。
黑髮紅眸的血族可從來不介意這些螻蟻的想法,他一揮手,臉龐隱藏在軍帽陰影下,神祕晦澀。
下屬立馬會意上前,將荊棘花邀請函遞給了克萊爾。
“……請進。”
儘管克萊爾再怎麼看梵卓不爽,但是血統階級擺在那裏,他也打不過人家。
更何況今天的登基儀式不能出現半分差錯,所以克萊爾只能兇狠的瞪着這個人模狗樣的公爵,目送對方走進城堡內。
這個時間點其餘七位公爵已然到達,梵卓完全就是踩着十四下鐘聲壓軸到場,古堡大廳裏至少有一半人都隱晦的用譴責視線看着他。
這是對於親王陛下的大不敬!
然而被他們緊盯的梵卓視若無睹。
他繼續往前走着,看到他的血族都自覺的爲他讓出一條道來,如同摩西分紅海。
最終,黑髮紅眸的公爵在人羣的最前方停下,慢條斯理的脫下手中的白手套遞給一旁的侍者。
也沒人敢攔他。
即使是同等級的三代也只能忿忿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後在內心裏把梵卓罵了個千百遍。
大廳裏很安靜,沒有人敢發出聲音,只能聽見有七絃琴的撥動聲有一搭沒一搭的響起,卻找不到聲源來自哪裏。
……這聲音來自親王陛下前天親自封的首席御用豎琴演奏家。
“陛下,到時間了。”
愛麗絲站立在二樓的高臺之上,她身邊的走廊扶手上,吟遊詩人正將自己的雙腿垂下去晃盪,嘴裏哼着不着調的歌曲。
“走吧。”
她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深吸一口氣,再次扶了扶頭上金光閃爍的華麗冠冕後,慢吞吞的從二樓慢慢走下去。
兩位侍女在她身後,幫她托起沉重無比的裙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