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伊澤維爾?
還是修?”
“你們……或者說是,同一個人?”
金髮少女低低的嘶吼聲在神殿之中迴盪,帶着隱隱約約的啜泣,在四周冰冷的牆壁和高大的石柱之間來回逡巡。
“……”
黑髮的神明臉上的狂喜漸漸斂了下來,他眉眼間染上了一絲驚愕,卻又隱隱透着瞭然。
“你是……何時得知的?”
修的聲音乾澀,就像有什麼東西被按到地上時,發出沙啞的摩擦聲。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的確只有一個神明。
他是這個西幻世界的至高神,其神名爲【伊澤維爾】,象徵着神語裏“光輝萬丈”的意思。
紀元前,黑暗種族和光明種族也共同生活在一片大陸之中。
剛開始,兩邊的種族都能夠和平共處,不過時間久了以後,因爲雙方之間的理念和差異所造成的種種不同,最終還是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史稱——大陸戰爭。
這場戰爭的結果,是神明分隔位面,設下牢不可破的封印,隔絕了兩派種族之間的來往。
因爲這場戰爭持續時間過長,造成的損失慘重,踐踏毀滅了無數文明,把創始之初留下的自然風光糟蹋殆盡。
神明厭倦於戰爭這種野蠻而血腥的征服運動,對人性中黑暗的一面更是心生不喜。
伊澤維爾開始了自誕生以來的第一次慎重思考。
身爲神明,是否也同人類一般,具有黑暗的一面?
神明的一念一動都會對世界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所以,被伊澤維爾刻意分離出的黑暗面正是如此。
神明給自己制定了嚴苛的要求,將自己往那個“聖人”的寶座上推,奉行於神應當是無慾無求,絕對光明的真理。
可是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絕對光明呢?
被分離出來的黑暗面,嚴格來說只能算是一個人格。
黑暗面有自己的思考方式,也有自己的價值觀。
但是他卻和光明面一起共享記憶,甚至可以做一個旁觀者獨立思考。
原本屬性爲“無”的神格也依從神明的意願,自動分隔成了光明和黑暗兩個神格。
但是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同一個人。
因爲法則所承認的至高神只有一個,也因爲他們殊途同歸的一切。
黑暗面卻不服。
他有着自己的倨傲和冷酷,所以他刻意把自己和光明面分離出來,特立獨行,甚至故意以【修】——神語裏代表“永恆黑暗”的名字爲自己命名,什麼事情都和伊澤維爾對着來。
但不管修怎麼做,也無法改變一切的起源。
——他是被光明面捨棄的那一個。
“我從一開始就懷疑了。”
是的,在愛麗絲看到修的第一面起,她呼喚的名字就是【伊澤維爾】。
“如果只是面容相同,聲音相同,那並不能說明什麼。
但你們明明小動作,偶爾流露的神態也能重合。
除了是同一個人外,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金髮少女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爲忍耐,她是真真切切的把自己的手心掐出了血,在站起來的時候滴滴答答的砸落到地面上去,在空曠的神殿內發出輕微的響聲。
“那你不管變成什麼模樣,我也依然可以認出你。”
“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但是,只要是你,就足夠了。”
“如果都是你的話,我又怎麼會不喜歡呢?”
愛麗絲同樣感到發自內心的疲憊,但她在看到黑暗神臉上出現的驚愕時,仍然不可遏制的出現心安感。
因爲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愛麗絲一直覺得很奇怪。
世間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這是萬物法則。
但是光明神伊澤維爾卻違背了這個法則。
他光輝、仁慈、善良、悲憫,彷彿世間一切的美好都聚集到了神明的身上。
太過於光明,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
卻深含濃郁的違和感。
有的時候愛麗絲也會想,像伊澤維爾這樣的神,會不會也有黑暗的一面呢?
自然,她也想過伊澤維爾的黑暗面該是如何模樣。
啊……可是那可是伊澤維爾啊,即使是他的黑暗面,一定也非常,非常溫柔吧。
“所以,放下那些無謂的試探和傷害吧。”
“是你,就足夠了。”
伊澤維爾的一切,愛麗絲都可以包容。
因爲那是她的愛人啊。
“我們已經跨越了那麼多年,浪費了那麼多無謂的時間,爲什麼還不願意和我坦誠說明呢?”
愛麗絲是真的不想再這麼下去了。
明明好不容易纔再次相遇,好不容易纔有了相守的機會,卻總是在這種奇怪的狀況下絆住彼此雙方的腳步,任是誰都會煩躁吧。
“難道有什麼事情,你連我都不能說嗎?”
她直直的站立起來,直視那雙暗金色的瞳孔,彷彿要刺穿黑暗神的靈魂,看到他的內心深處去。
“哈啊。”
修臉上的驚愕已經很好的收斂了起來,轉而替代的是一種複雜又帶着點欣慰的表情。
這種堪稱柔和的表情第一次出現在黑暗神的臉上時,就像是春風拂過皚皚白雪,竟然將他周身久經不散的冷酷全部驅散。
這是伊澤維爾的表情,但是卻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真是,不愧是你啊。”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作爲一個旁觀者,他竟然心甘情願的爲你們鋪路了。”
“本來還不甘心的,但事實上,我也早就做出選擇了。”
修的話讓愛麗絲一頭霧水,但她卻敏銳的感到了一陣心悸。
“你說什麼?
誰?”
難道,難道……
愛麗絲一直有一件非常令她疑惑不解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如此的話……
“當初是不是你……唔!”
金髮少女不敢置信的想要將那個疑問講明,卻被黑暗的神明攬入懷中。
這個懷抱,窒息,冰冷,還沾染着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