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宮中煙火齊天,瑩繡站在屋檐下,擡頭看着遠處高高綻放的煙火,子時過半,那悠揚清遠地鐘聲從遙遠的寺廟裏傳了過來,她彷彿能夠聽到那衆僧祈福的畫面。

    沈夫人吩咐了下人往各個院子裏送了喫食,丫鬟們領着一年一次的紅包,個個都笑的開心。

    守歲之後,沈老爺帶着沈夫人和衆多兒女,到了祠堂拜歲,點了三柱香火從沈老爺開始祭拜,這邊沈家的人少,禮節上也省了一些,相對的,新年的氣氛就淡掉了些,除卻瑩惠孩子氣的玩鬧着,七歲的祺志反而像個小大人一般,沉穩的很。

    初三一過沈老爺就要開始上朝了,沈夫人則帶着所有的家眷包括兩個姨娘,一塊去了萬安寺祈福。

    初六這日,瑩繡纔剛剛起來,抱琴就匆匆忙忙的跑進她的屋子,“小姐小姐,有人來向老爺提親了。”

    瑩繡拿着勺子的手輕顫了一下,舀起一勺清粥送入口中,嚥下之後纔開口問,“誰家的?”

    “據說是南陽侯府的二少爺。”抱琴看着自己家小姐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更加心急了,“小姐,我就說那齊二少爺不懷好意,還送東西過來呢,原來是想要娶小姐您,可他可他是個”抱琴知道這麼說有些忌諱,話到了嘴邊憋着又難受。

    “他是個身子不便的人。”瑩繡喫完了一小碗的清粥,拿着帕子擦了嘴這才替她接上,抱琴點點頭,“小姐啊,這樣您都不着急麼!”

    “南陽侯府的親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你說父親會不會答應?”沈老爺會不會答應瑩繡不知道,但是沈夫人一定會答應,就像抱琴說的那樣,齊顥銘是個身子不便的,這樣的人瑩繡是嫁過去了,極有可能守活寡,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意味着將來不能有孩子。

    前院中,沈夫人笑着和齊二夫人聊着,“不知齊少爺是如何遇到我們繡兒的呢。”

    齊二夫人連氏極爲親熱地拍着沈夫人的手笑道,“還說呢,不就是上回沈大小姐去定王府參加了會宴,恰好啊我那侄子也在那做客,碰巧遇到了,就去他父親那裏求娶了,這不,我啊就受了我那大**的請求,這年一出啊就來了。”

    沈夫人表情一僵,隨意賠笑道,“那還真是緣分啊。”

    “要我說啊這就是緣分,我那侄子也是個極優秀的,相貌堂堂,從小就聰慧過人,深得老侯爺和老夫人的喜歡,到了十五歲那說親的人可是踏破門檻了,就連他外祖家的都想給他說親,都讓這孩子給推了,如今他親自和侯爺開口啊,這可是大喜事。”

    “你們家瑩繡和我們顥銘那是般配的,郎才女貌啊沈夫人。”連氏說的極其的好聽,將齊顥銘連同着瑩繡都誇了一通,一張巧嘴裏裏外外把他們有多合適給列舉了一遍,隱隱透着若是這婚事沈夫人都要拒絕,那真是想不明白的了。

    “連姐姐,恕我直言,這齊二少爺,這身子骨,我們家繡兒嫁過去豈不是。”

    “我那侄子身子好着呢,就是小時候那落水高燒過了,腿腳有些不便罷了。”連氏將齊顥銘站不起來十年輪椅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過去了,末了安慰沈夫人道,“這夫妻之間講究錦瑟和鳴,若是他們倆心意相通的,這事也就這麼罷了,子女總有嫁人的一天,陪着終老的還是你的丈夫,沈夫人您說,我說的在理不?”

    “再說這南陽侯府之中,掌家的又不用顥銘那房來,又不會短了缺,侯爺可是極疼愛我那侄子的,還有他那外祖家,對這孩子也十分的關心,這小夫妻只要安安穩穩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什麼都不必操心了,這命多好,哪像我們啊,一年到頭都得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活生生長出些白髮來。”連氏示意身後的媒人將一個小箱子拿了上來:

    “這啊是侯爺的一點小心意,若是能結成兩家之好,這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老爺還沒下朝,這繡兒的婚事還得和我們家老爺一說,連姐姐,待我和老爺說過之後再與你答覆可否?”

    “要緊的,這是應當和沈大人商量,這樣如何,三日後我在來這,我啊就是個閒人,侯府的事有大**操心,這院子的事有我那能幹的媳婦在,你這事多,我親自來一趟就好。”

    連氏直接乾脆地給了限期,擺明了不讓沈夫人將這事給拖着,沈夫人送了她們離開之後,隱隱透着些不快。

    雖說只是說親,可齊二夫人那架勢就是非瑩繡不娶了,也不知道那死丫頭在定王府做了什麼,竟然還能讓齊二少爺瞧上,沈夫人倒沒覺得南陽侯府這親事有多好,就算齊二夫人把那齊顥銘誇的有多好,經常在夫人圈子中走動的,沈夫人對齊顥銘情況多少知道一些。

    十年了那依舊站不起來,這輩子站起來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可能無法有孩子,又不能手握家事,比起這樣的豪門世家,大部分的都寧願選擇小門小戶的,起碼實權在手,又能兒孫滿堂。

    前些日子唐夫人來的時候也有說起過這瑩繡的婚事,蔣家的事之後,唐夫人也不敢再出這類似的主意,直接給沈夫人說起了兩戶人家,一戶是長子,官品不高,不過勝在位置重要,一個是剛死了老婆的,底下妾侍成羣,就是沒孩子。

    兩家沈夫人都不滿意,怎麼說瑩繡都是沈家的嫡長女,不夠體面的一門婚事,會讓整個沈府顏面掃地,說她容不得前妻的孩子,瑩繡身後還有喬家在,沈夫人不得不考慮沈老爺。

    下午等着沈老爺回來,沈夫人就將此事和他提了一下,“老爺,繡兒的婚事您看如何?”

    “世子娶的是慶王爺的女兒,二子卻選了這麼一門親事,這齊家二少爺不如衆人說的那般受寵啊。”

    “那是齊家二少爺自己求的。”沈夫人將定王妃邀請瑩繡去參加會宴,齊顥銘看上瑩繡的事說了一邊,頗爲惋惜的說道,“我是沒有料想到繡兒竟然會和齊家二少爺私相約定,一場會宴齊家就來說親了。”沈夫人的話說的好似是瑩繡不知禮儀,和齊顥銘發生過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才使得南陽侯府這麼急匆匆地就前來說親了。

    果不其然,沈鶴業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這簡直就是胡鬧!”

    “老爺你注意身子,興許是平日裏對繡兒關心少了,這孩子心裏什麼想法我們是一個都看不透。”沈夫人一面安撫着他,一面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句,這個讓你懷念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你看如今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沈鶴業啊沈鶴業,你還覺得她好麼?

    沒等喫晚飯,瑩繡就被叫到了書房,剛一進門,沈老爺劈頭就扇了她一巴掌,氣的滿臉通紅。

    瑩繡愣愣地捂着臉看着他,沈鶴業看着這張和前妻略微相似的臉,心中越發的疼痛,“我是如何教養你的,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臉頰上傳來一陣脹痛,瑩繡憋回了要落下的眼淚,“父親,女兒不明白你說什麼!”

    “不明白,你可知道南陽侯府今天來說親了,就是齊家的二少爺來求娶,你說你在定王府究竟做了什麼事。”

    瑩繡的神情也跟着冷了下來,“這就是父親您打我一巴掌的理由?”沈鶴業看着她擡頭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心中冒着一把火,伸起手再要打一巴掌,瑩繡卻出聲制止了他,“這就是父親教養女兒的方式?”

    “不問青紅皁白就說是女兒的錯,父親大人,這就是十四年來,您教養女兒的好方式?”瑩繡看着他忽然有些頹然的神色,不客氣地說道,“齊家二少爺是個身子不便的,這一點父親再清楚不過,女兒有什麼能耐能說的動定王妃邀請女兒去參加會宴,女兒又有什麼能耐能安排得和齊家二少爺見面,父親覺得女兒在定王府做了什麼,容得父親這麼大動肝火?”

    “既然如此,那齊二少爺怎麼會主動求娶。”

    “那父親應當去問問齊家二少爺,如何才見了繡兒一面,怎麼就會主動求娶,父親又是從何得知繡兒在定王府做了什麼,才讓他們有此舉措的。”這一巴掌,就當是打斷了父女情分罷了,上一世她已經還了他的養育之恩,她究竟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你母親和我說起過齊二夫人的話。”

    “真是對不住父親了,繡兒讓您和母親覺得丟臉了,那繡兒真該在孃親死去的時候跟着一塊去了,那父親就趕緊把女兒嫁了吧,今天是齊家二少爺,說不準明日像母親說的那樣,繡兒又和別家的少爺私定終生了!”

    她以爲沈老爺和自己說的會是願不願意嫁給齊二少爺,卻不曾想到她這個父親,早已經不是當年會抱着自己說親親的爹了,他有他的妻子,她沈瑩繡的存在就是沈夫人唐婉的一根刺,就算拔不掉她這根刺,沈夫人也要將她這根刺折的遍體鱗傷。

    “繡兒差點忘了和爹爹說了,這齊二少爺起碼比那蔣三公子要好的多了,一樣是個身有患疾的,這齊家二少爺看過去可健康多了,爹爹既然都能同意繡兒嫁給不能下牀的蔣三公子,相比這南陽侯府的地位和齊家二少爺,爹爹應當更滿意纔是。”沈鶴業聽着那滿口諷刺的話語,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請爹爹保重身體,繡兒告退。”打開了書房的門,迎面一陣刺骨的寒風,夾雜了雪粒,打在瑩繡的臉上,冰冷地刺着那臉頰的紅腫,瑩繡心中涌起着一陣傷痛,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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