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建立以來,可說能人輩出,他們修繕律法,完善禮樂。
更有綜各家學說之長,編書註冊,完善制度之人。
便說一直沿用至今的薦官制度,也有不少人思於改革,意在使其更具實用之效。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但這些作爲,不管效用如何,所帶來的影響如何。
窮根說來,不過是前人種樹,後人修枝,而這樹是什麼樹,已經不可改變。
但科舉一案,是在種下一棵大樹種子,而且是長大之後,蔭可遮天的大樹。
而後蕭何得知此舉,乃是趙徹一人構思之時,由感無內,誠心拜服。
後人修枝剪葉也好,填坑平窪也罷,終究需要先有大樹,先有路。
而世間最難之事,莫過於,種活那一株樹,踏出那一條新路。
蕭何之眼界,又豈是泛泛,能入他眼之人,舉世寥寥,能讓他心服之人,更是鳳毛麟角。
而如趙徹這般,讓蕭何歎服五內的,恐怕已是當世唯一。
蕭何歸還奏章之時便已有定見,趙徹所爲之事,哪怕最終不過一場空,那也是名垂青史之舉。
起碼,在這個時代,他去嘗試過。
隨着既定時辰,招賢令選拔考覈,也正式宣告開始。
這一日,不光冠軍侯府之人無一空閒,全都被安排上了工作。
更有軍中將領,擔任武考裁判。
趙徹和陳平蕭何三人四下巡視,一來親自挑選可用之人,二來巡視裁判有無瀆職。
一番巡視之下,也看了不少考覈,果不出他三人所料,大多貧寒士子,都過不了這些考覈。
那些在擂臺上落敗的貧寒士子,也並無怨言,只嘆自己能耐不足,未能在這樣的機會里,脫穎而出。
而有些過了考覈的貧寒士子,直接被登錄名冊,納入冠軍侯府麾下,正式效力。
這羣人反而有些發懵,直到一干事項辦完,他們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不需要人舉薦,也不需要置辦禮物,過了考覈,就真直接納入名冊。
這在以往,是他們不敢妄想之事,簡直天方夜譚。
可如今眼前之事,事事是實,在諸多人物見證之下,不可能有假。
“這就…完事了?”一人手中握着冠軍侯府憑信,這是他剛剛通過武考,錄名之後領取。
負責相關事宜之人告訴他,憑藉此物,已經能夠自由出入侯府尋常之地。
趙徹路過他身旁時候,認出他手中憑信,知道他是過了考覈之人。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詢問他有何疑慮。
那貧寒士子轉頭只見三人氣宇非凡,尤其爲首一人,雖說只是尋常華服,但其氣質,似有龍行之威。
這般氣質若是出現在一個老將軍身上,那還沒多震撼,可眼前之人,似乎年歲,也太小了點。
那年輕士子一時愣在原地,片刻之後才搖頭醒悟,連忙躬身致歉。
他看了看眼前幾人,已經確信非是尋常,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憑信。
趙徹看出來了他的困惑,微笑道“且安心靜候,得此憑信,便是我冠軍侯府之人,憑信唯一,無人敢仿。”
說完趙徹帶領陳平蕭何,走向另一處區域,那邊是文考區域。
聽聞剛剛趙徹言語之間,似乎說了他的冠軍侯府,這年輕士子心裏火熱了起來。
趙徹形象,他雖未曾親見,但早走耳聞,今日觀剛剛之人的氣質和年歲,似乎,一般無二,他慌忙喊了一聲:
“敢問閣下是?”
“嬴徹!”
趙徹並未回頭,只有中氣十足之聲遠遠傳來。
那年輕士子聞言如遭雷亟,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跟那傳說已久之人見面,會是這般情景。
他也沒想過,讓自己這寒門小廝,有機會入冠軍侯府當差之人,會這般平易,會這般年輕。
看着趙徹遠去的背影,這貧寒士子,深深鞠了一躬。
趙徹未回頭,他可能不知道有過這一回事。
但他所做之事,早就註定,將來某一日,天下將有萬千寒門之士,會如這個年輕士子一般,由衷對他一拜。
此爲,真正角逐天下之大勢,趙徹深知科舉制度在歷史上對中國的影響深刻。
但他可能自己也沒有想過,當這超前太多的制度,未經過那些足夠的血火,便超然問世,會給這個時代,帶來怎樣的劇烈衝擊。
一日考覈完畢,層層篩選之下,剩下之人,不足十分之一。
原本佔據了總人數一半之多的而貧寒士子,只剩下了一成不到。
餘下的,或是早有底蘊的老士族小輩,或是百家年輕一輩弟子。
有這樣的結果,對於趙徹而言,已經算是滿意。
而這個結果,也是所有參選之人樂見,畢竟這一次的選拔考覈,真就如同傳言那般。
沒有任何暗箱操作,通過考覈被選中的人,都是真才實學。
即便是在考覈之中失敗之人,他們極大多數,也沒有任何怨言,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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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這一次,他們是真的親身參與到了其中,真有本事的,也真的脫穎而出,被納入了冠軍侯府名冊。
別的不說,光是有這樣的一次機會,他們就已經覺得此行不虛。
即便是失敗了的人,他們也是思考回去之後再勤加精進,下一次再有機會,爭取能勝出。
此番招賢令的功效,大大超乎了趙徹幾人的預料,他們甚至可以想象,未來科舉制度,又將如何驚豔。
所有一切落幕之後,趙徹站到了校場中央,卯足中氣大聲開口。
“招賢令,只是一個開始,未來,將有遍及天下,讓天下所有士子皆可參與的其中的招賢令,那一日,不遠了,諸位,請靜待。”
趙徹此言一出,全場現實一片寂靜,而後瞬間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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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招賢令,畢竟只是冠軍侯府自己的事,輻射範圍有限。
即便如此,也足夠稱之爲一件盛事,而剛纔趙徹所言,將有遍及天下的招賢令。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盛況,他們心中已經沒有了概念,那是他們無法想象之事。
但這不影響,他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就足夠了。
再說隴山往西,扶蘇正放下信件。
這些信件,多來自於咸陽,而大多數書信的內容,都是報喜。
趙徹身份公開,認祖歸宗,改趙姓爲贏,獲封公子正統之位。
這些信件之中,除了報喜之外,還有不少提到希望扶蘇能回到咸陽,父子同心云云。
這些充斥這不少試探之意的話語,只讓扶蘇一笑。
這些小手段,自是瞞不過扶蘇慧眼,只是他也不多計較。
在側的蒙恬,雖然隨扶蘇在外多年,也算是變相的被貶謫,但他心中幻想,未曾熄滅,他還想去爭一爭。
見到這些信件,他也是開口詢問扶蘇,是否有重回咸陽宮之意。
扶蘇大袖一甩,臉上露出了蒙恬許久不見的輕鬆笑意。
這讓蒙恬一時有些錯愕,平日裏從不聽扶蘇抱怨,也不曾見他臉上有過多情緒。
今日卻罕見露出這般笑意,他一時,也猜不透扶蘇想法。
“回去。”扶蘇笑着說道。
蒙恬眼睛一睜,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蒙恬追隨扶蘇多年,知道扶蘇並非開玩笑,於是欣喜之餘,顧不得告退,直接走出了大帳。
蒙恬離開之後,扶蘇笑意不減,只是緩緩說道,“是要回去,只不過,恐怕不會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