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夫君和我誰先掉馬 >第20章 第20章
    “走水啦!”也不知是誰嚷了一聲,尖利的聲音將濃郁的夜色硬生生撕開一個口子。叫罵聲混着哭喊聲,時重時輕,向破廟深處逼近。

    “蕭將軍受難,蕭字旗絕不能給不明不白的人,兄弟們,和這些人拼了。”有大漢的嘶吼似沁着血淚,聲聲震耳。可這聲音纔不過剛說一句,又有人聲試圖覆蓋掉大漢聲音,“蕭家守不住塞北,我們來守,絕不放任何人出關。”

    破廟四處升騰起黑煙,蕭霖想起獨自留下的沈嬌,不再與竹月焦灼,藉着混亂倉皇跳下院牆向沈嬌奔走。

    走到一半,見竹月沒有追來,才慢下腳步。

    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剛纔喊聲,蕭霖猜測怕是蕭家兄長受傷被泄露。這位幾乎可以稱爲塞北定海神針的將軍受傷,原本因爲信任蕭家而聚集在一起的百姓自然分化。

    這時候有人站出來想要撐亂起勢或者保護蕭家都正常。

    但她想再悄無聲息回去就不可能,她乾脆脫了外衫和麪巾,又藉着溪水抹一把臉,混入亂成一團的人羣中。

    她身上現在穿的正是當初醒來穿的那件長裙,她當時嫌這件衣服麻煩,又實在喜歡穿在身上鬆軟的感覺,乾脆穿在內裏。如今脫了被竹月劃破的外衫,單獨穿着倒也不突兀。她又洗乾淨一路抹灰的臉,不施粉黛的臉頰雖不顯得嬌豔,倒也襯的人溫和柔美。給人瞧着就如同一位落魄的大家閨秀,與人擠在人羣裏,也少不了有人讓路。

    破廟裏原本睡着的人全醒了,老人、孩子、婦孺混作一團,又有一些男人舉着隨身的農作工具擋在前面。雖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倒也發狠舉着鐵具護在自家女人前面。

    蕭霖心裏有些羨慕,剛要提醒男人帶着一家子往南邊跑,一個穿着盔甲的小兵舉刀就往這邊砍來。

    眼看刀尖就要碰到後面的女人,“秀紅——”男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刀砍向自己妻兒,“不——”後面的要字還沒出口,就見剛纔還跟着自己一起逃命的小娘子一腳踢飛了刀,他一口氣沒提上來,漲的臉通紅。

    眼睛也不敢眨,直愣愣盯着蕭霖,半晌才痛哭出聲謝蕭霖救命之恩。

    蕭霖沒時間講這些,她一把拉過那個婦人,又指了指南邊,“你們往南跑,塞北亂了,沒人再護着你們了。”

    夫人被蕭霖這話說的更是驚恐,“蕭將軍,蕭將軍不來了嗎?”

    “他護不了你們一輩子,壞到根裏的是大朔。”蕭霖這話屬實是抄家的罪名,可蕭家已經是皇帝眼裏的眼中釘,塞北一亂,蕭家更是沒了退路。守城不力是死,拼還能博得一線生機。她已經拿了蕭小娘子的生機,絕不會再讓蕭家兄弟出事。否則,她無言去見逝去的原主。

    可莊稼漢子哪裏聽過這些,原先的感謝頃刻化爲恐懼,男人一把抓過婦人往北邊去。聲音化成斷斷續續的纏音傳入蕭霖耳中,“你看她那衣裙,大戶人家的閨女哪懂這些,咱們去找起義軍,肯定能護住咱們。

    蕭霖不知道起義軍會不會護着這些百姓,眼見小兵乘着空檔想來拿刀,她一腳將刀踢到遠處,反手擒住小兵。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兵根本不是蕭霖對手,蕭霖還沒用力,小兵就哆哆嗦嗦開始交待了,“女俠,女俠,我是賀將軍軍裏的,是朝廷派來的,不是起義軍。”

    小兵本以爲他說了自己是皇帝派來的,蕭霖就能放手。

    “我長眼睛看不見嗎?”這小兵身上穿的正是大朔制式盔甲,她閉着眼都能描繪出模樣。就是因爲太熟悉,在看到小兵向婦孺舉刀時,她才一腳踢上去。

    欺辱婦孺,殘殺無辜百姓,這不該是大朔的兵。

    蕭霖手上越發用力,小兵被撇着手臂嗷嗷嚎叫,乾脆一口氣全說了,“是軍師囑咐我們這麼幹的,凡是帶兵器反抗的都殺了。這裏這麼亂,誰知道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啊……”他說到一半剛覺得自己正確,又撞見蕭霖冰冷的目光,抿嘴不敢出聲。剛纔還威武唬人的樣子,這會戰戰兢兢縮在蕭霖手裏,壓根沒有絲毫骨氣。

    這小兵若是反抗,蕭霖倒佩服他鐵骨錚錚,可她纔不過用了一點力,對方就什麼都招了。她不能怨這小兵,眼見這小兵只會胡亂揮刀,怕是臨時招募來的,自然不比日日在軍營操練的將士。

    但大朔軍律嚴明不能殘殺無辜百姓,若入城需禮待城內百姓。

    這個認知讓她再一次意識到,此大朔非彼大朔。如今的大朔,再無當初烏雲黑甲的氣勢,甚至不敢與北戎開戰。爲此不惜步步緊逼主戰派蕭家。

    蕭霖心裏泛起酸澀,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爲了大朔軍力軟弱,還是爲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山河。軍力尚且可以挽救,一個重新輝煌的山河絕非靠一人之力可以做到。

    蕭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心態不知不覺間的變化。

    她胡思亂想一會,心裏掛念沈嬌,只能威嚇一下放了小兵。

    如今上陵城裏那位昏庸無能,除了後宮女人,心裏就剩守着權力這點事。有人帶頭起義根本不意外,只是起義軍蕭霖暫時不準備接觸。倒是剛纔小兵說的那個賀將軍……

    出了起義軍這事,原本該是蕭家的事變成賀將軍來平亂,那麼蕭家兄長受傷的事,這個賀將軍就脫不了關係了。

    蕭霖準備混進裏面,等到了雲間城見到蕭家兄長,再做打算。

    現在,她需要找到沈嬌。

    破廟的火勢越來越大,蕭霖好不容易擠進之前住着的角落。大火將原本的斷壁殘垣吞噬,孤牆之下片瓦不存,所望之處漆黑一片。就在這一片漆黑之中,蕭霖一眼看見沈嬌抱着一個瘦弱的郎君嚎啕大哭。

    正是剛纔在屋裏和宋祈說話的南惠王世子沈言。

    沈嬌這一路常和蕭霖說自己兄長的事,在沈嬌的描述裏,南惠王世子性子如春風般和煦,溫柔堅韌,是非常靠得住的大家長角色。這樣的人做事待人總會遊刃有餘,可沈嬌現在抱着的郎君,從蕭霖視角望去,滿眼疼惜倒是真的,就是那無處安放的手像極了初次相見的遠房親戚。

    既想表達疼愛之情,又不知道如何做,故而帶着點慌張。

    可沈言和沈嬌多年未見,有些生疏到也正常。

    蕭霖被自己風聲鶴唳的胡思亂想驚到,下一刻不自覺輕笑起來。沈嬌聽到蕭霖的笑聲,從沈言懷中仰頭,一眼就看見站在人羣中的蕭霖。

    ”霖姐姐!”沈嬌眼睛一亮,差點兒原地蹦起來。嫩白的手腕使勁揮舞,在一片灰燼之中格外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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