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螻蟻之輩 >第137章 所謂天
    在尷尬而沉默的氛圍中,方項打破了沉默,對靈貓說:“也許你應該去問問朵朵小姐,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啊?啊!”靈貓愣了個神後急忙點頭,恭敬地問左世林:“左公子,請問朵朵小姐在哪裏?”

    左世林沒理她,只是瞪着方項。

    方項轉頭看着他,目光平靜,語調同樣平靜:“要麼你叫更多的人來,要麼你放這些無辜的人去。這樣僵持着沒有任何意義。”

    “你最好聽話。”李芽兒認真地勸左世林,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

    沉默中的左世林很想罵幾句娘,但又覺得在這個自信得有點過分的年輕人面前,自己似乎應該收斂着點兒。

    他腦子裏快速地思索着兩個問題:

    朵朵小姐爲什麼這麼重視這個方項?

    廠衛隊的人在他面前爲什麼大氣也不敢喘?

    然後他突然笑了,抓起一張餐巾擦去了臉上的血:“不打不成交,開個玩笑熱鬧一下而已,你們還都當真了?”

    劉軍一怔,心說這個左世林不簡單啊!

    在會在自己主場上退讓的人不多,能這麼做的人如果不是徹底的懦夫,就是最可怕的梟雄。

    方項也笑了:“熱鬧是熱鬧,就是熱鬧得有點過分了。這樣,你道個歉吧。”

    所有人都怔住了:你這得寸進尺的也太沒有分寸了吧?

    左世林的表情出現了微微的呆滯,然後就笑着說:“真是抱歉,都是我不好。但願沒有影響到方先生的心情。”

    所有人一起目瞪口呆。

    “還可以。”方項點了點頭。

    “這樣——爲了表達歉意,我想請方先生欣賞我們宏遠社區最有名的鼓舞。”左世林說,“方先生可一定不要推辭,不然就是不肯原諒我了。”

    “什麼時候?”方項問。

    “就在今晚。”左世林笑着說。

    “可以。”方項點頭,然後問李芽兒:“你喫飽了嗎?”

    李芽兒想點頭來着,但想起跟方項永不互相欺騙的誓言,就搖了搖頭。

    “那我帶你出去喫點東西。”方項說,“這裏的菜都有一種小家子氣的感覺,喫不飽。”

    李芽兒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吃了半天也沒什麼感覺!”

    大廳裏,除了幾個主要當事人之外,其餘人都陷入了呆滯。

    他們覺得這一切太過夢幻,顯得那麼不真實。保鏢和侍者不理解自己家大少何時轉了性,竟然這麼好說話,劉軍不理解方項爲什麼這麼淡定從容。

    你難道看不出左世林這傢伙是在憋大招?

    你難道想象不到今晚的鼓舞表演可能是一個大陷阱?

    四個變異者卻有些興奮——老實說,他們很想再次觀賞方項的戰鬥,因爲那樣興許他們就能看出點什麼來。

    “各位。”方項轉向了一衆舞者,友善地一笑:“初來乍到,我對這個社區不怎麼熟。能否請諸位給我當個嚮導?”

    舞者們大眼瞪小眼,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團長卻不愧是團長,搶着衝過來,理了理被保鏢們抓亂的頭髮,躬身說:“樂於爲您效勞!”

    方項衝那個闖禍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妹妹,我們走。”

    小姑娘急忙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過來。

    這世上沒人是傻子,尤其是面臨生死關頭時。

    小姑娘知道方項做這一切其實都是爲了救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的自己,這讓她受寵若驚感激涕零,也讓她滿心忐忑。作爲宏遠社區居民,她很清楚左少是個怎樣的人,又擁有怎樣的權勢。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任何一個人立刻去死,也可以讓其永遠生不如死。

    她知道方先生是自己唯一的活路,因此毫不猶豫地跑到了方項的身邊。

    左世林笑着擺手向方項告別:“方先生慢走呀!方先生,晚上八時請到本社區的演武中心,我在那裏恭候您的大駕!不見不散!”

    方項拉着李芽兒直接跟着舞者們走了。

    出了大宅,舞者們的精神這才一鬆,許多人一時脫力腳軟得走不了路,全靠別人攙扶才能站住。

    團長抹了一把冷汗,然後就向方項深深地鞠了個躬。小姑娘也很懂事,直接給方項跪了下來。

    李芽兒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搖頭說:“不用這樣。”

    “您救了她的命。”團長流着淚對方項說,“也救了我們全團人的命!”

    “現在說這些爲時尚早。”方項說,“帶你們安全離開這裏,纔算真的救了你們。”

    團長怔住了:“您……您要帶我們走?”

    “這裏顯然不是宜居之地。”方項說,“我所在的陵山社區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至少沒有敢這麼胡作非爲的紈絝少爺。就算有,也不敢在我面前胡作非爲。”

    “你們願意去嗎?”李芽兒問。

    團長望向了衆人。

    她的舞團有十多個人,都是女孩。除她已經三十多了之外,其餘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這些孩子都是孤兒,是當初她從廠來到宏遠社區後收留了這些孩子,才組建了這個舞團。所以她們其實都是沒有家的人,並不在乎背井離鄉。

    “我們願意!”姑娘們急忙點頭。

    其實就算不願她們又能如何?

    方項已經是她們唯一的生機,若不抓住,唯有一死。

    “可是……”團長看着方項,眼圈發紅。

    “您跟我們素不相識,爲什麼要這樣幫我們?您知道嗎?在宏遠社區,左少就是天……”她顫聲說。

    末世荒原裏少有溫情,社區里人與人之間常見的感情多是無情。人們大多恪守着“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則,永遠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是這種得罪權貴的滔天大禍?

    方項看着團長,一時沉默。他不知自己應該怎樣回答纔好。

    是的,自己確實和她們素不相識,只是萍水相逢。

    但這難道就能成爲自己坐視不理,任由她們被權貴驅逐甚至殺害的原因嗎?

    “天在上面。”這時李芽兒指着天空說。

    舞者們情不自禁地擡頭看着那天。

    那天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雲彩。

    李芽兒說:“廣闊壯美,能包容整個世界,降下雨水讓植物生長,托起太陽給衆生以溫暖,送來春風吹開凍土,揚起冬雪封蓋疫病,那纔是天。如果非要把某人形容爲它的話,我覺得最像它的也不是那個左世林。”

    她一邊說,一邊摟住了方項的胳膊,臉上滿是樸素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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