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得罪過誰……”老婦人喃喃地說。
“他們……”李芽兒欲言又止。
她想說他們殺人並不需要理由,可能只是閒得無聊。但又覺得這樣說未免太殘忍了些。
方項望向了前路。
路上有車印,不深不淺,剛好可以看清對方的路線。
“想要報仇嗎?”方項問。
老婦人一震,擡頭驚愕地看着他。
“我可以幫你報仇。”方項說。
“你們……要幫我報仇?”老婦人一臉的難以置信。
方項緩緩點頭。
“爲什麼?”老婦人顫抖着問。
她因爲這一句話生出了希望,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末世的荒原中萍水相逢,便爲自已的不平而鳴,去招惹那一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方項說:“我不喜歡他們做的事,我不喜歡看到這種不平事沒人來管,這個理由可以嗎?”
老婦人怔怔看着他,突然哭了起來,然後跪倒在他面前,要給他磕頭。
方項急忙將她拉了起來:“您別這樣,我受不起。”
“我只是一個沒用的老不死。”老婦人哭着說,“他們殺了我的兒子,但我只能坐在這裏哭。我當然想報仇,可我沒有那個能力,我……”
“我有。”方項說。“而你遇上了我。”
老婦人掙開了方項,退了幾步後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
方項沉默着接受了。
他明白,如果不讓對方表達出這份感謝,對方心中便永遠會不安穩。
那這便算是交易吧。
他望向了遠方的車印,沉聲說:“您大禮就算是僱傭我的酬金。之後,您便不用再感謝我,因爲這只是一筆交易。”
老婦人不再說話,只是來到兒子的墳前默默流着淚。
許多有走了過來,低聲說:“沒有必要吧?”
“我跟絕嶺正好有點恩怨。”方項說,“如果他們沒讓我碰到也就算了,既然遇到,我也正好向他們討點利息回來。”
許多有搖了搖頭,沒再堅持。
飯做好後,李芽兒拿了些食物過來給老婦人喫,老婦人搖頭,表示喫不下。
“報仇也需要力氣。”李芽兒輕聲說,“就當它們是藥吧。”
老婦人這才接過飯吃了起來,但一副食之無味的樣子,是真的把飯在當藥來喫。
李芽兒陪着她,邊喫邊問起了老婦人家在哪裏,此行又是要去做什麼。老婦人說她是興達社區的,丈夫幾年前就去世了,但給她和兒子留下了一家工廠,所以他們日子過得還不錯。這次是爲了要參加外甥的婚禮,所以開車去陵山社區。
李芽兒又問起了興達社區和陵山社區的事。
老婦人顯然不想談這些,但又不想得罪恩人,只能無奈而又疲憊地說了起來。
興達社區如何,李芽兒並不知道,但聽她說起陵山社區的事,倒頭頭是道。
而她在說話時,許多有特意湊了過來,聽完這些話後來到方項身邊,低聲說:“興達社區我去過,比較熟悉,她說的話都沒問題。”
許多有忍不住說:“我覺得您愛人辦事很穩妥。”
方項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自已的決定做得有些不穩妥,於是笑笑:“世間有一種力量名叫靈能,用它能知道別人是真真誠還是真虛僞,是真歡喜還是真悲傷。”
“能知道人說沒說謊?”許多有很是驚訝。
方項點了點頭。
許多有沒再說什麼,只是覺得自已好像離方項越來越遠了。
這當然不是指生理或心理或地理上的距離,而是某種玄妙的境界。方項說的話他能明白、能理解,卻無法感同身受,於是便與方項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太空署職員,以及連屁也沒敢放一個,就匆匆離開了陵山社區的那位太空署高官。
然後他情不自禁地望了望天空,此時天上正好有一羣島飛過,於是他自嘲地一笑,覺得方項應該就是天上的鳥,而自已不過是井底之蛙。
不,沒那麼大,也許自已只不過是只井底的蟲子,連那蛙都不如。
休息之後,車隊再次出發,老婦人坐到了方項的車裏,跟李芽兒一起坐在後排。
車向前行,追着前路上的車印,漸漸離開了因爲常有車走,所以被壓得沒有了草的道路。
進了疏林又過了草地,尋着被壓扁的小草的痕跡,他們來到了一座大山前的林中,透過枝葉在山腳下看到了三輛越野車,以及山坡上升起的炊煙。
“你們看好車隊,我去去就回。”方項用對講機通知了許多有後,推門而出。
老婦人跟着衝了出車子,固執地說:“我也要去!”
“會很危險。”李芽兒說。
老婦人搖頭:“我不怕危險。大不了去追我兒。但我要親眼看他們死去。”
“問題是你會成爲我的累贅。”方項說。
老婦人怔了怔,似乎被這麼直接的話傷到,李芽兒急忙柔聲說:“大嬸,只要能報仇,不必執着於是否親眼看到過程吧?有結果就好。”
老婦人低下頭,慢慢點了兩下。
方項轉身飛掠而去,轉眼來到了那三輛車前。
有個絕嶺的光頭在這裏看着車子,不過他顯然不認爲這裏會有什麼人敢打他們的主意,所以躺在一輛車的車頂上,曬着太陽正打着瞌睡。
方項無聲無息而來,瞬間掠到車上,光頭剛被驚醒,咽喉就被他扼住。
某種力量瞬間自光頭的身體裏溢出,但不及形成特殊的功能,便快速地化成了繚亂的靈能四散開來。自認爲自已的異能強大至極的光頭,駭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已的異能竟然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失靈。
“我來問,你來答。或者我殺了你,再去問別人。”方項低聲說。
光頭眼睛裏流露出驚恐,身子微微顫抖,彷彿害怕到了極點。
但他的手卻悄悄地移向腰際,然後突然拔出一支槍來,指向方項。
即使在這時,他的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充滿了驚恐,讓被偷襲者根本無法察覺出半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