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項手中的金屬片就是最好的回答。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那麼，當你侵入神經網絡去發現別人時，別人也會發現你。
問題是，先前他一直都沒用過這東西，那麼敵人又是怎麼在荒原深處準確找到他們的？
“我們得換地方了。”方項說。
大家沉默着上了車，向遠而去。但兩天的跋涉後，迎接他們的並不是片刻安寧，而是密集的無人機羣。
方項舉槍望着天空，沉聲說：“給我力量。”
小組衆人立刻在山崖下坐好，彼此的靈能力場連成一體，大地之靈便升騰而出，通過他們傳到了方項身上。
於是，方項的槍便擁有了無限的子彈。
他舉槍射擊，一發接一發。但那些無人機並不是人類，不會因爲中了一槍就四分五裂，也不會因爲要害中彈而立刻失去行動能力，所以他往往要兩三槍才能擊落一架。
可漫天的無人機足有一千多架，他射得再快也擋不住將要到來的炸彈雨。
那一瞬間裏，方項不由心生絕望。
他低頭看着武輪，在心中不斷髮問：
難道時機還沒到嗎？難道這還不是生死一線嗎？
就在這時，震耳的轟隆聲響起，方項愕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巖山顫抖起來。
不是地震，而是某個人正在將力量發揮到極限。
芽兒！
方項紅着眼睛跳下山崖，衝將手按在大地上的李芽兒大吼：“不行！”
李芽兒擡頭看他，然後溫柔一笑，接着，他們身邊的巖山突然動了起來，化成了一道拱形的防禦體，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這時，無人機上的小型導彈射落，撞在山體上。
震耳的轟鳴聲不斷地響起，一發接一發的導彈砸在山上，將山轟得千瘡百孔。
李芽兒平靜地蹲在地上，不斷用自己的力量修補着受損的山體，讓這防禦始終存在，爲大家撐起一片天。
但她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白。
“不能這樣……”方項衝過去，卻無法將她拉起。
她彷彿已經與大地連成了一體。
看着方項，她露出笑容，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然後我想起了我的那次昏睡。”
方項感覺全身發寒。
“那時我曾見到一個人影，而最近這些天的夢中，我又見到了他。”李芽兒說，“所以我明白了，那時，他便在我的身上種了一個烙印，於是他就隨時都能通過這個烙印找到我。”
十幾發導彈砸落，轟鳴聲中，李芽兒吐了口血。
“別說胡話！我們得快走！”方項用力抓住她的手，要將她拉起來。
小組衆人都站了起來，圍過來要將李芽兒拉起來，但不論是方項還得董欣欣又或成紀好，都無法讓李芽兒動一絲一毫。
她彷彿已經跟大地連成了一體。
“方項，我好愛你。”李芽兒擡頭看着方項，笑着流起了淚。
“但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你了。”她說着，然後將雙手狠狠按入地下。
周圍的大地全都震動了起來，無數金屬礦石破土而出，沖天而起，向着空中飛去。它們中有的撞爆了導彈，當空炸碎成石雨，有的追上了空中的無人機，將之撞毀。
她的臉色越發蒼白，變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眼裏全是淚水，但臉上卻掛着笑容。
方項的手在顫抖，低頭看着大地，不斷追問：
這還不是時機嗎？
難道這還不是那個時機嗎？
那什麼時候纔是？
什麼時候！
無力感讓他憤怒，憤怒讓他情不自禁地仰頭髮出一聲怒吼，紅着眼衝衆人說：“給我力量！”
沒有任何猶豫，小組成員立刻坐了下來，再度將彼此的靈能力場相連。
“方項！”李芽兒急了，“你帶大家快走，別讓我白死！”
董欣欣平靜地說：“我們是戰友。要死便一起死。”
而方項則沒有聽見李芽兒的話。
此時，他的眼瞳中流出了一道單純的紅，那紅色快速蔓延，將他整個人都變成了單純的紅色人形。他飛掠而出，幾縱來到了巖山上，面對着那如流星雨一般落下的導彈，緩緩張開了左手。
“如果有人要死，那應該是我！”
他沉聲說着。
紅色蔓延，浸染了銀色的武輪，於是武輪漸漸變了顏色，變得跟方項一樣，只是單純的紅。
但當紅色侵入武輪最深處，觸及了那一道鋒利的黑時，黑色卻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黑刀彷彿一位領地受到侵犯的暴怒魔王，散出無窮的黑氣，生生將那紅色頂出了武輪。
武輪化爲黑色，但復又被紅侵染，如此反覆，終於變成了黑與紅糾纏相爭但又於戰鬥中和諧共存的一方世界。
黑刀自那裏浮現，方項不解其意，但隱約覺得自己應該將之握住。
於是他握刀，拔刀，引刀鋒直指那覆蓋了整個天穹的無人機羣。
黑紅相間的武輪上便突然多了一個格子，一道白線在黑紅相間的底色上，勾勒出某種形狀有點複雜的武器輪廓。
“給我滅了它們。”方項耳邊響起呢喃，這一次他聽懂了，於是他忍不住將那呢喃的意思轉換成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剎那間，附近方圓數公里內的山頭、大地、綠林中，都有轟鳴聲響起，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防空導彈發射器破土而出，將自己的發射管指向天空。
無數的防空導彈沖天而起，有的將落下的導彈擊毀，有的衝進了龐大的機羣。
轟鳴聲響徹四方，驚走附近所有或強大強弱小的獸族，火光在天空中連綿成片，如同白日焰火，絢爛無比。
李芽兒愕然擡起手，那山體便向兩邊塌倒。她擡頭向天，看着那連綿的焰火，腳一發軟癱倒在地，昏睡不醒。
許久之後，天穹中音聲盡絕，上千架無人機與它們的彈雨一起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了漫天的煙塵與散落四方的碎屑。
方項緩緩放下了黑刀，身體漸漸恢復正常。
他擡起左手，看着正在不斷變化的武輪，看着其上那些越來越多的武器格，不由露出笑容。
“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