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程天方的聲音顯得十分愉悅。
“這下子長老院的那幾個老頑固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了，他們的子侄陷進這事裏面，這輩子都別想從政了。”
“恭喜你啊。”
對比程天方，陳鷹雄的聲音就很提不起勁頭了。
至於原因嘛……
“……你明明有能力救下至少兩位受害者的。”
程天方沉默了片刻，然後說：“正義雖然來得有些遲，但總歸還是來了，不是嗎？她們的仇已經報了，家人也得到了補償……”
“遲來的正義不叫正義。”陳鷹雄的聲音冰冷了起來，“那只是你的自我欺騙罷了。逝者永遠也見不到屬於自己的正義。”
程天方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換成了很嚴肅的語調，堅定的說：“我在做正確的事情。如果因爲這兩個人提前發動計劃，對那些渣滓的殺傷力就不會這麼大。”
“不能一棍子打死他們，他們以後還會害死更多的人。你大可以看不起我，但我問心無愧。”
這回輪到陳鷹雄沉默了。他其實也知道對方會是這樣的回答，也知道這樣並不是錯誤。
當年他自己在守衛自己的人民時，手段也沒光明到哪裏去。
現在，終究也不過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幾秒鐘後，倒是程天方用輕鬆的語氣又說了起來：“你選的人可挺不錯的，在網上的名聲又好，粉絲又多，倒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陳鷹雄沒好氣地說：“你可是給我挖了個大坑。那具屍體明明是淹死的，你還非要畫蛇添足地讓人埋進土裏，假的一比。就連李婷婷都看出來了，後面質問我半天！”
“這不是爲了足夠的戲劇性麼？再說了，真讓李婷婷去水邊找浮屍，她自己能不能受得了不好說，她的粉絲肯定要做噩夢。”
“遇害者的身份沒錯就足夠了，有誰會真的在乎她是怎麼死的麼？”
“……她的家人會在乎。”陳鷹雄輕聲回答到。
“好吧。”程天方輕輕嘆息了一聲，“不過我也看直播了，大家的關注點還是那些渣滓的道德敗壞，以及可能得到的下場。說到底，大部分人也不過是看個熱鬧。”
“不說這個了。”
陳鷹雄已經不想再討論這個了，這沒什麼意義。相比之下，他更關心程天方這些舉動的後續影響。
“想必你的人已經做好了填補這些權力真空的準備了吧？”
程天方的聲音真正愉快了起來：“沒錯，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好小夥子，都還有着一腔熱血。我前些年超額招募了一批公務員，大家都以爲我是爲了收買人心……”
“可現在不就用上了麼？先讓他們把這個案子追查到底，然後根據表現擇優提拔。我早就等着這一天了。”
陳鷹雄繼續問了下去：“那之後呢？之後你又要做什麼？我很清楚，你並不是像有些人猜測的那樣想在獅港搞獨裁。你的兩個女兒也都沒有正經被你當接班人培養過。”
“你猜。”
在陳鷹雄的耳中，這個聲音居然有些玩世不恭。很難想象這是那隻老狐狸會說的話。
“沒錯！”程天方的聲音滿是欣慰，“你還可以猜猜我要做什麼。猜對的話，在我女兒的婚事上我就不刁難你了。”
陳鷹雄有些哭笑不得，他這話說得，好像他能頂得住聶戀塵的壓力做些什麼似的。
不過他還是做出了大膽的猜測：“你要在翔龍那邊把這些事情再做一遍。”
“全中！你是我見過的最敏銳的年輕人了！”
程天方的聲音滿是爽朗。他現在真的很欣賞陳鷹雄了。
當年他隱姓埋名跑到獅港，目標就是會同其他幾個夥伴推動聯邦的全面改革，讓聯邦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國家。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有些同伴已經死在了殘酷的鬥爭中，有些在權力的旋渦中迷失了本心，還有些仍在咬緊牙關爲了理想而奮鬥。
只有他程天方，領先其他同伴，真真切切地讓獅港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不過這遠不是終點。他還要回到翔龍去，踏上另一處戰場，打倒另一批敵人。然後讓龍華聯邦真正屹立在世界之巔！
“你既然能猜到這個份上，要不要乾脆加入我們？你應該明白，作爲個人，你再怎麼見義勇爲，能得救的人始終是少數。”
“而當你加入我們之後，你的一舉一動就都能帶動更多的力量，給更多的人帶來希望，讓更多的人看到光明。”
陳鷹雄沒有直接回答他。相反，他輕聲問了一個問題：“值得麼？”
“值得。沒有比這個更值得的了。”
這個聲音難得的坦坦蕩蕩，沒有一絲隱瞞和欺詐。
“即使你要和你的妻子們爲敵？”
“她們會理解我的。”
“即使你的女兒也會和你作對？”
“沒關係，當父親的總該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之前缺了，以後補上也是應該的。”
陳鷹雄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回答：“我會加入，但不是現在，也不會按你們想的方式。”
“我覺得，一個現實存在的英雄，可以更方便的做某些事情，也可以在特定的領域發揮更大的作用。”
“哪怕是在加蘭那邊，一個富有盛譽的英雄也要比一個成熟老練的政客更方便開展活動。”
程天方沉默了一陣子，似乎是在盤算着什麼。片刻之後，他朗聲說：“我明白了，在我離開這個位置之前，我也會盡量幫助你的。”
“或許你能做到我們無法做到的事情呢。祝你好運！”
電話被掛斷了。
陳鷹雄收起了手機，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這一通電話打完，他以後的某一天恐怕就要不得不和聶戀塵作對了。
但願她能夠接受這一切。
話又說回來了，自己這便宜老丈人似乎對女人很有一套啊。或許應該找機會向他多請教請教？
不過，要是需要和聶戀塵作對的話，有些準備工作就得提前着手了。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找可靠的吳小姐啊。
“喂？惜歡麼？有些事情我們需要提前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