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沒工夫緬懷逝者，只能是先把這兩位倖存者帶到安全的地方了。
突突聲再次響了起來。
現在周圍已經再次恢復了平靜，海風像小可的聲音一樣溫柔，海面像吳惜歡的身材一樣平坦……
但陳鷹雄的心裏卻是一片空洞。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對吳惜歡她們說；
更不知道，該怎麼對聶戀塵交代。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內心的缺失。
他真的覺得，自己心裏像是破了一個洞一樣。
聶戀塵雖然離開了他，可到底人還是好好的，他也多少還期待着她有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而聶佳寧……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一直記住她。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自己和聶戀塵會真的在意這個少女了。
而聶戀塵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對聶佳寧滿心埋怨呢。
聶佳寧的頑皮、聶佳寧的憂鬱、聶佳寧的灑脫、聶佳寧的機智……
如果他忘掉了，聶佳寧大概就算是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吧。
正當他滿心感傷的時候，小男孩卻又喊了起來。
“海豚！”
海豚，要是聶佳寧在的話估計會很開心吧……
這麼想着陳鷹雄的心又痛了起來。
他深呼吸了幾下，正打算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這事。可小孩子的下一句話，讓他瞪大了眼睛。
“大姐姐！”
可不是嘛！
在這羣海豚中間，被海豚託舉着的，正是聶佳寧！
陳鷹雄趕快把船開到了海豚羣前面，然後自己跳下水中，遊了過去。
十幾條海豚在那裏嬉戲跳躍，時不時還有好奇的海豚友好的用吻部觸碰陳鷹雄，像是在打招呼。
陳鷹雄終於游到了聶佳寧身邊，然後探手抱住了她。
她看起來不是很好，臉色慘白，昏迷不醒。
但她到底還是有呼吸的，心跳也還算平穩。
她還活着！
巨大的喜悅出現在陳鷹雄心中，補上了剛剛出現的破洞。
今天，他頭一次感謝起了這個世界，感謝它沒有將這個珍貴之物從他身邊奪走！
陳鷹雄把聶佳寧帶回了小艇上，然後把船艙裏還在蹦跳的幾條魚都丟給了海豚，作爲答謝。
雖說這些都是被浪花打進來的，算是白撿的吧，總歸也是一點兒心意。
告別了海豚之後，陳鷹雄急忙又救治起了聶佳寧。
還好，她的問題主要就是嗆水和失溫。
先是人工呼吸幫助她排出海水，然後再擁入懷中用身體給她傳遞熱量。
漸漸地，血色再次出現在了聶佳寧的臉上。
然後，她長長的睫毛扇動了幾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鷹雄，你也下地獄啦？”
陳鷹雄頓時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先好好看看，這裏是地獄麼？”
聶佳寧先看了看四周，然後臉色一紅，輕輕推開陳鷹雄，坐了起來。
“好美啊。看來不是地獄。”
確實很美。雖然沒有陽光，可週圍遍佈的小島也還是稱得上滿眼都是美景，更別說天上的紅雲讓周圍的海水都反射出了奇異的霞光。
只是之前，在陳鷹雄看來，這些景色都像是拙劣的油畫一般。而現在，這些景色都鮮活了起來，顯示出了勃勃的生機。
“啊，對了，剛剛你吻我了，對吧？”
“很珍貴的東西，就這麼被你拿走了誒！”
“那就是人工呼吸，不算數的。”陳鷹雄笑着搖了搖頭。
救人的事情，怎麼能叫吻呢？
可下一秒，他就顧不上想這個區別了。
因爲聶佳寧，直接衝着他抱了過來，然後用那嬌豔的雙脣，壓了過來。
“這下總算數了吧？你可不能不認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佳寧才放開了暈暈乎乎的陳鷹雄，然後笑嘻嘻地看着他。
陳鷹雄覺得自己大腦快停機了。他可真想不到，聶佳寧居然真的不止是說說了。
“爲什麼？”
就算他話沒說全，聶佳寧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臉上帶着正牌的少女緋紅色，用很認真的語氣說：“因爲啊，你的眼中，現在真的只有我啊！”
沒錯，這就是她一直希望見到的景象，就是她一直以來最大的渴望。
是她，而不是聶戀塵的妹妹，出現在陳鷹雄的眼中。
看着露出了真正開心笑容的聶佳寧，陳鷹雄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眼前的這位少女，真的是很想很想從自己姐姐的影子中走出來，享受屬於自己的人生呢。
而陳鷹雄的認可，大概就是她給自己設定的考卷吧？
陳鷹雄笑了笑，愛憐地摩挲了一下聶佳寧的臉頰。
然後開口說：“你就是你啊，我保證，以後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
兩人對視了幾分鐘，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一切盡在不言中。
但幾秒鐘之後，聶佳寧的眼睛掃過了自己手腕上的防水錶，然後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
“糟了！已經15:38了！再不回去，大船就要開了！”
陳鷹雄臉色一變，急忙發動了馬達，向着納納吉島狂奔了起來。
………………
“說起來，伯特那傢伙怎麼突然就發瘋了呢？”
晚上，他們終於和吳惜歡、小可在提提亞島上匯合了。
聽完他們今天的經歷，小可有些好奇地問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解。
“我也不懂啊。那傢伙突然就說什麼這是聖靈的旨意、所有人都逃不掉、深淵在召喚着我們之類的話……”
“應該是精神崩潰了吧。”
吳惜歡分析了起來：“先是近距離目睹火山爆發，同行者遇難。然後又遇上了石頭垮塌，同伴捨命相救。”
“堅持了很久，終於獲救了，然後對自己有大恩的同伴又葬身火海。”
“好不容易逃到海上，又遇到巨浪……這麼折騰，心情連續大起大落，出點問題也不奇怪。”
“我應該想到這一點的。”
陳鷹雄用負疚的語氣說到：“我本可以直接打暈他帶走的，這樣還能多救回來一個人……”
一根抵在他額頭上的手指打斷了他的話。
“你呀！”聶佳寧的美目帶着多種情緒混雜的眼神看向了他。
“你也許真的是聖人轉世，可說到底，你也只是有聖人記憶的人，不是聖人本聖啊！”
“你的能力，說到底也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位神啊！”
“有不足、會犯錯，這纔是人啊，你不會真的傲慢到，覺得自己可以救下所有人了吧？”
陳鷹雄怔住了。
原來，他到底還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