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
程易榮微笑着點點頭，完成了宣誓。
而安德烈陳，到了此時，纔算是將心中的一塊石頭放在了地上。
其實到現在爲止，他都搞不清程易榮到底對他是什麼感覺。人造人的思路顯然和他們這些正常人類有些區別，而他也從不是善於捕捉女人心意的高手。
但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以這場婚禮爲標誌，露西亞區域的倖存者，終於要和龍華區域的倖存者進行整合，然後共享技術和資源了。
在這個冬天之後，應該不會再有孩子在寒風中被凍僵、沒有老人在饑饉中慢慢僵硬了。
至於他個人的幸福……
想想看，有這樣的美人當老婆，再怎麼說也算不上是不幸，吧？
“哼哼，這下你可是被我攥在手心裏了。誓約已經成立，不退不換了哦！”
就在安德烈陳胡思亂想的功夫，程易榮像小貓一樣依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說出了老虎般的。
安德烈陳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用幾秒鐘時間快速回顧了一下自己舊日的那些美好時光，把它們珍惜地埋在了記憶深處。
“不用緊張，我保證，我會好好對待你的。來，要照相了，給大家笑笑吧，帥哥。”
安德烈陳像木偶一樣被程易榮引導着走向了照相機前。他試圖恢復主動地位，但馬上就悲哀地發現自己在膂力上被徹底碾壓了。
於是他的動作憑空多了一些悲壯，背影也多了幾分蕭瑟，活像是要上刑場一樣。
閃光燈閃亮了起來，安德烈陳馬上切換上了自己最有魅力的笑容——這是他這段時間練習最多的事情。
而照完相之後，程易榮興高采烈地拋出了花束，完美地從自己的兩個姐妹身體間飛過，直直地落到了波琳娜懷裏。
要說她不是故意的，安德烈陳第一個不相信。
“請接到花束的幸運兒來前面，和新郎新娘合影！”
波琳娜帶着僵硬的笑容走了過來，然後三個人一起拍出了程易榮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幾乎是拍完照後的第一時間，花束就被丟到了垃圾桶裏。
………………
薇薇安將一束花輕輕地放在了一處墓碑前。
這塊墓碑上，刻着陳鷹雄、聶戀塵以及其他已經確認離世的薇薇安親人的名字，甚至還特意留下了一小塊空位。
薇薇安知道，這是給她準備的。雖說她可能比這石碑的壽命都長，但她倒也不介意用這樣的方式和自己的家人保持着那麼一點點聯繫。
“唔，其實這裏什麼也沒有啦。”
程易繁在她身後輕輕地說。
“我們搜索過據說是你們家族墓地的地方，那裏離爆炸中心太近了，我們沒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遺留物。”
“沒什麼，那個墓地本來也差不多是空的。按照爸爸的遺願，我們家族所有人在死後都會捐出能用的器官，剩下的部分火化後進行無害化處理。”
“所以，怎麼都一樣，非要說的話，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是所有人最終的沉眠之處——因爲我還記得他們。”
“那你幹嘛還送花呢？”
“禮貌。”
薇薇安說出了讓程易繁翻白眼的回答，然後轉過身看向了她。
“過兩天我又要離開了。我需要到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說不定還能有些收穫。”
“哦？”
程易繁詫異地眨了眨眼。
“我還以爲你會再照看他們一段時間呢。這就要走了？”
“嗯。我覺得我之前也許是過分擔心了。人類啊，真的是比我想象的要堅韌。”
“壞時代造就強大的人、強大的人造就好時代、好時代造就軟弱的人，軟弱的人造就壞時代。”
程易繁隨口說出了人類的名言，然後笑了笑。
“你看，人類剛剛經歷了近五百年間最糟糕的半個世紀，接下來也應該是一個好時代了。要說還是人類最容易理解人類吧——我們這樣的異類，其實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隔閡的。”
薇薇安點了點頭，然後攏了一下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
“也許就是這樣吧。當年我一直在努力讓父親的精神傳承下去，可漸漸地還是感到力不從心，最後只能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都離世之後放棄了徒勞的努力。”
“可現在，似乎不用我做什麼，英雄就再一次變成了人們的希望所在了。”
“也許，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歷史輪迴？”
程易繁笑了笑，沒有回答。
她倆其實都很清楚，陳鷹雄以及他那一代人的努力並非是徒勞，世界也並非是簡單的輪迴。
正是陳鷹雄將英雄的精神撒播到了全世界，安德烈陳這樣的人才能輕易地建立起荒野遊俠這樣的組織；
而正是吳惜歡那孜孜以求的努力，纔將美好的生活強行維持了那麼長時間，也爲後人留下了儘可能多的儲備；
也正是程璇那近乎瘋狂的研究，才爲大災難之後的龍華聯邦留下了最重要的火種——如果不是三姐妹這樣強而有力的超級人類在發揮作用，凰京的出現至少要晚二十年；
而正是薇薇安這個最後保障，將火種復燃的進程大大縮短了。
這些都不是徒勞。
或許方式不同，但那些最理想主義的先行者，都給世界刻印下了深刻的痕跡。
薇薇安忍不住想，那些飛向星空深處的旅行者們，是否此刻也在回望着故鄉的方向，然後感受着那一代傑出人物所留下的刻印呢？
或許，因爲他們更有勇氣，所以此刻反而不會如此瞻前顧後，而只是筆直的看着遙遠的前方？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的種子都已經像蒲公英一樣飛向了遠方。
或許在未來有那麼一天，遠行者們的後裔會回到這裏，看一看這個一切起源的地方吧？
而到了那個時候，或許他們會驚喜的發現，在這裏，也有自己的同類，在勇敢的、驕傲的生活着。
薇薇安期待着那一天。
或許，到了那個時候，她的誓言就算是真正的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