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通面沉如水,眼前懸着一枚血種。
鵝卵大,紫、紅摻雜,紫色極濃髮黑、紅色極豔像火。
他心中忐忑,輕輕吸了口氣。
《正逆血錄》,一正、二逆、三演化。
這枚血種演化至今,已經脫離了最初的化妖法術。
引入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化。
略作平靜,血種緩緩沒入鼻尖,一點殷紅散開。
不一會兒,整張臉全部變紅。
接着表皮漸漸變得晶亮,像一層極爲細密的暗紅色魚鱗,並且鱗片逐漸變厚。
盧通取出鏡子。
鏡中,鼻孔周圍一層層鱗片堆疊,很快鼻頭、上嘴脣變爲一塊暗紅色“硬疙瘩”。
鼻子變大三倍。
接着如同小樹生根,朝周圍散出數百條赤紅長鬚。
一部分伸向鬢角、臉頰,破開鱗片後,繼續長出數寸。
一部分伸向下巴,破開鱗片後,又長出十餘寸。
一部分順着鼻樑伸向眉棱、額頭,最後與眉毛糾纏在一起,變爲一叢黑紅相間的粗眉。
他伸手抓住胸前長鬚。
入手軟、彈、韌,遠比髮絲粗。
試着運起法力,一根根赤紅長鬚發出紅光,整張臉像一盞模樣古怪的照明法器。
盧通看着鏡子,不禁回想起。
當年在截水湖時,深水中不見天光,很多妖獸會發出紅、藍、黃等各色亮光,吸引獵物過來。
大憨停下《八體功》,湊到跟前。
“頭兒,你咋變成火霸王了?”
“什麼?”
“火霸王蠑螈,我們挖洞時有時候進了地下河,就抓火霸王喫。”
他鬆開垂到胸口的長鬚。
“你娘說的?”
“嗯。還有瞎眼蛟、黑狗子、兩尾蛇,地下河裏有很多好喫的。”
“懂的倒不少,火霸王有什麼神通?”
“會吐火、還會控制熔漿,皮很硬。”
盧通略做思索,搖了搖頭。
除了皮硬外,這幾個神通,和臉沒有關係。
他站起來,回頭看了眼神女石像,道:“憋氣練的怎麼樣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多一點。”
“夠了,該走了。”
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二虎等人肯定等急了,甚至可能以爲他已經死了。
……
冰冷刺骨的泥漿中。
盧通運起法力,臉上長鬚傳回一縷縷空氣,不禁心頭一鬆。
“大憨,走!”
他用尾巴傳音之後,率先衝上去破開泥漿。
大憨拽住尾巴,緊隨其後。
平靜泥沼。
一個地方突然凸起,兩個人影破泥而出。
盧通甩掉身上的泥水,朝周圍環視一週,頓時定在原地。
二虎等人不見了。
碩大的洞窟中,只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修。
金臉、金髮、金眉、金眼……
一襲金袍,盤坐在地上像一尊金子鑄的巨像。
人雖然不認識,但類似的女修卻見過。
當年晏子秋大婚。
府內佈置了一座金樓,樓頂上端坐的金美人也是這副模樣。
金池湖,金女一族的人。
盧通神色戒備。
女修緩緩起身,道:“盧師弟?”
“擒氣宗盧通,道友如何稱呼?”
“雄真弓,師弟找到神女淚了?”
他眼神一閃,道:“什麼?”
雄真弓緩緩走出一步。
金靴落下。
泥沼變爲凍土,一股水流升起變爲冰盤託在靴下。
盧通和大憨對視一眼,暗暗運起法力,衣袍內一條條肉蛇糾纏在一起。
“師姐在等我?”
“等神女淚。”
他輕輕吐了口氣,神色陡然一肅。
來着不善。
雄真弓步步逼近,一步一冰盤,正在顯露手段。
擋不住,神女淚多半保不住。
這裏沒有外人,若是雄真弓再歹毒一些,說不定性命難保。
盧通擺了下手,示意大憨先讓開。
緩緩落下,虎爪踩在泥沼上。手臂舒展,毛髮間一枚枚風刃遊走。
雄真弓走到一丈外,突然停下,問道:“下面有多少神女淚?”
冰面迅速蔓延,眨眼間便到了盧通腳下。
虎爪上竄出一叢火焰。
熊熊火焰落下,像周圍散開,一寸寸逼退冰面。
三寸、十寸、一尺、三尺。
二者僵持。
他下半身裹着火焰,沉聲道:“不多不少。”
雄真弓擡起右手,暗金色手掌上亮起一根根手紋。
冰面上升起一層縹緲白霧,火勢驟然一弱,轉眼間冰面又蔓延到盧通腳下。
“不多不少是多少?”
盧通瞳孔一縮,翻手取出大日森羅。
金龍生眼,口吐金焰。
冰面、凍土,瞬間消融,一直逼退到二人正中間。
“嗯?”
雄真弓臉色沒有絲毫異樣。
他心中十分忌憚,咬了咬牙關,道:“約百斤。”
神女淚比水沉,一斤大約千滴。
火霸王的血種吞了四百餘滴,不足半斤。
剩餘的神女淚,足夠所有血種全部脫胎換骨,說不定修爲也能突破。
可惜,遇到了攔路虎。
“夠了。”
雄真弓猛得踏出一步,一串冰凌從泥沼竄出,像躍出一頭惡蛟。
盧通念頭微動,尾巴刺出。
尾上金龍口吐火焰,一頭撞死冰凌。
半息間。
雄真弓已經逼近到身前,擡頭打出一掌,手掌所過之處帶出一條冰蛇。
他擡起手臂,無數風刃跳到指尖,化爲四枚風刃。
長一尺,薄如蟬翼。
盧通一拳砸出,風刃直刺掌心。
雄真弓不閃不避,猛得變掌爲爪。手掌後方的冰蛇猛得竄出,張口巨口,咬向拳頭。
“咔嚓!”
冰蛇被打碎。
盧通卻臉色瞬變,急退三步,低頭看去,右拳已經被一層泛藍薄冰裹住。
冰蛇裏不是冰,而是水。
他運起法力,拳頭上的薄冰開始緩慢消融,心裏有些捉摸不定。
雄真弓,沒有殺意。
一招算計得手,可以趁勢出手,可是卻收手不動。
“師姐要多少神女淚?”
雄真弓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微微笑着道:“一百斤。”
盧通搖了搖,翻手取出鐵棍。
雄真弓嘆了口氣,雙手張開,緩緩揚起。
泥沼中鑽出兩條冰龍。
白冰龍身、藍冰鱗甲,一左一右,盤踞在身後。
他取出最後一瓶火煞。
滾滾法力灌入盤龍棍,一條八丈長的大日金龍躍出。
二人對視一眼。
冰龍、金龍衝殺在一起,漫天火星落下、無數冰屑飛舞。
片刻之後。
冰龍消失不見,大日金龍也變得黯淡無光。
“現在呢?”
“一半。”
盧通搖了搖頭,道:“大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