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半妖養仙途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敵友
    灰霧蔽日,晨光勉強穿透灰霧。

    天亮了又沒有完全亮,看着像是大陰天。

    祖府右側。

    一座紅木小樓,通體用鱗紋紅木搭建,上面雕滿花、鳥、魚、蝶。

    “請進。”

    花刀停在門口,朝裏面示意。

    盧通跨入門內。

    一股濃香鑽入鼻尖,香味很濃,但是聞到後心中沒有一絲旖旎。

    不是花草香料,像血香。

    “盧仙長。”

    廳堂左側大半個牆壁被掏空,留出一扇圓窗。

    窗外,草木青翠。

    窗下,擺了一條矮塌。

    一個身着紅、白兩色大袍的女修,踩着白襪,站在榻邊招呼。

    他上下掃了一眼。

    “五小姐?”

    女修彎起嘴角,朝榻上示意。

    “師兄,請。”

    盧通走到塌邊,盯着五小姐看了幾眼,道:“真像。”

    “什麼?”

    “你和祖萬平,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和祖萬平一樣,五小姐長得大眼、怒眉,鼻子又高又挺,一幅男兒相。

    五小姐眼神毫無波動,仍舊彎着嘴角。

    “師兄,坐下說話。”

    “好。”

    矮塌上擺了一條長几,几上只有一道菜。

    菜盤長兩尺。

    盤裏是一整隻猴子模樣的小妖獸,有頭、胳膊、腿。

    頭是圓的,胳膊分兩節,腳下面有腳掌。

    祖離跪坐在角落,距離長几很遠。

    二人面對面坐下。

    他看着盤子裏的東西,眉頭鎖起,一根根長鬚盤在額頭上,堆出一個小疙瘩。

    五小姐拿過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雙手捧起。

    “這杯酒替祖家賠罪,師兄遠道而來,祖家招待不周,請仙長見諒。”

    說完一飲而盡,又倒了第二杯,再次捧起酒杯。

    “這杯酒替我母親賠罪,兄長被殺,母親一時失態,冒犯了師兄。”

    之後又倒了第三杯酒,端起道:“第三杯替我自己賠罪。”

    “你有什麼罪?”

    五小姐一口乾完酒,放下杯子,道:“師兄託我照看祖離,我卻讓他受了驚嚇,有負師兄所託。”

    盧通轉頭又看了祖離一眼。

    祖離跪坐在角落,一動不動,低着頭看不見眼神,不過臉色極白。

    “他怎麼了?”

    五小姐伸手從盤中撕了一條手臂,探身放到盧通面前。

    “只因這隻嚦猴。招待師兄自然不能用普通食材,可又找不到別的,正巧祖離養了一隻小玩意。即便有些不捨,也只好忍痛殺了。”

    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重新皺起來。

    他看着盤中手臂,吐了口氣,揮手推到一旁。

    “我不喫嚦猴。”

    嚦猴,擅鳴,叫聲多變,比鳥叫好聽。

    有些人喜歡養一隻解悶。

    盧通第一次知道嚦猴,還是從穿雲口中聽說。

    穿雲母親是嚦猴。

    五小姐眉毛揚了一下,像一把刀舉了起來。

    “師兄擔心有毒?”

    他暗中運起金氣,全部聚在心口,道:“平白無故的,師妹爲什麼給我下毒?”

    二人對視片刻。

    五小姐收回眼神,道:“師兄莫怪。”

    伸手拿起之前撕下的手臂,張口咬下,扯下一大塊肉,用手指塞進嘴裏。

    嘴脣緊緊閉合。

    大口咀嚼時,兩腮一鼓一縮,像在生喫一個掙扎的活物。

    “嗯哼~”

    幾口喫完,嚥下去後,發出一聲像是呻吟地喘息。

    盧通從腰帶中取出一壺酒,喝了一口,道:“師妹請我過來,只是爲了賠罪?”

    “當然不是。”

    五小姐拿出一條白絲巾擦了下嘴,絲巾上多了一抹紅脣脂。

    “聽說擒氣宗擅長殺鬼,師兄和那位越神師姐近日四處打探,是不是懷疑祖府有鬼?”

    他神色微變。

    一是,沒有想到五小姐會挑明此事。

    二是,越神這個姓很少,五小姐知道,說明背地裏專門打聽過。

    “師妹有發現?”

    “沒有。只是想聽師兄說說,好端端的鬼爲什麼盯上我們祖家?”

    說起鬼,香味似乎變濃了一些。

    盧通封住一部分竅穴,臉頰周圍的長鬚紛紛垂下去,只剩下寥寥幾根仍在微微擺動。

    “爲了破城。”

    “哦?”

    “小家亂,亡一家;大家亂,亡千家。祖家亂了,波及的恐怕不止千家。”

    “不止。祖家的數百礦工、幾十家商鋪,還有礦場、鐵匠鋪等,少說幾千人。”

    “欲鬼,只纏大魚。祖老爺不在,四少爺也死了。現在祖府只剩下你,這些人裏多少人聽你的號令?”

    五小姐搖了搖頭。

    “師兄多想了,還有娘、管家、諸多頭領,我只是呆在祖府的閒散米蟲。”

    “你娘?”

    盧通笑了下,尾巴輕輕擺了一下,道:“祖夫人不是由月劍陪着?”

    五小姐神色猛得一變,瞳孔中央浮出一點血色。

    下一瞬,血點斂去。

    “師兄這是什麼話?”

    門口響起一聲輕響。

    他轉頭看去。

    大門已經閉上,花刀背對着門,手裏多了兩把半圓環刀。

    “果然是你。”

    盧通搖了搖頭,端起酒壺又灌了一口。

    五小姐看了祖離一眼,問道:“我不明白,請師兄解惑。”

    “那個邪法,是不是用親人心血祭煉法寶?就算不是也大差不差,邪法就那幾個花樣。”

    五小姐沉默不語。

    他繼續道:“祖萬平、祖啓、祖祥,還有孫號。不對,爲什麼殺孫號?”

    五小姐擡了擡眼皮,道:“說明師兄猜錯了。”

    盧通緩緩搖頭,盯着五小姐,道:“要不是伱請我過來,說不定我真的以爲猜錯了。”

    “那師兄再猜。”

    香味更濃了。

    他蹙了蹙眉頭,思索許久,搖頭道:“我猜不出來,你來猜猜看。”

    五小姐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杯。

    “我猜的不準,師兄千萬不要笑話。”

    “師妹肯定一猜就準。”

    盧通一手向後撐,微微倒下。一隻虎爪橫擺、另一隻豎踩在榻上,隨時可以出手。

    五小姐認真思索片刻,道:“我猜,殺孫號是爲了栽贓嫁禍。”

    “不對。若是爲了栽贓,殺完孫號就會收手,這樣祖啓、祖祥就不會死。”

    他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道:“以師妹的才智,應該不會猜錯纔對。”

    五小姐動了動臉頰,神色中似乎有些埋怨。

    “師兄,能否先聽我說完?”

    “好。”

    “我猜,有人想栽贓嫁禍,徹底了結此事。但是也有人不想收手,又殺了祖啓、祖祥。”

    盧通略做思索,很快想到了祖夫人。

    當時若是圓光劍宗、奉燭宗的人一起出手……

    倒也未必,他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

    真動起手來,他和越神馭聯手,其他人加起來也未必能討到上風。

    “師兄?”

    “嗯?”

    “我猜的對不對?”

    窗外,太陽昇起一些。

    烈陽穿過灰霧,草木上的綠色更加鮮亮。

    他掃了眼窗外,心頭微微一緩,道:“你猜的,當然對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地方不明白。”

    “師兄請講。”

    “夫人應該和少爺更親近,怎麼會幫着小姐殺少爺?”

    “這個簡單。夫人不知道會害死少爺,以爲只是幫小姐一個小忙而已。”

    盧通舒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人,只要一疏忽就會犯錯。夫人是這樣,師兄也不例外。”

    “嗯?”

    窗戶猛得閉上,背後掀起一陣急風。

    角落,祖離突然擡頭。

    一抹血色細影破胸而出,直刺盧通後心。

    “叮!”

    尾巴閃過,血色細影倒飛出去,沒入祖離腹部。

    “擒氣宗的弟子,果然難纏!”

    五小姐怒目圓睜,兩條粗眉立起,神色異常兇狠。

    盧通緩緩道:“準備殺人滅口?”

    “我娘說的對,應該找個人栽贓嫁禍,給我爹一個面上的交代。只不過那時太早,現在纔是時候。”

    五小姐張開嘴。

    一條殷紅長舌伸出來,舔了下嘴脣,舌頭又縮回去,脣間多了三根紅刺。

    門口,兩道鋒銳刀芒凝聚。

    “等等!”

    他取出大日森羅,虎爪上火焰燃起,掌中浮出一柄風刀,大聲道:“我們不是對手!別忘了,祖離是誰送來的!”

    五小姐有些疑惑,揮了下手,門口的鋒銳刀芒收起。

    “你想幹什麼?”

    “殺欲鬼。”

    紅刺變爲尺長,像三枚飛梭。

    他趕忙道:“城裏還有其他欲鬼,你幫我,我幫你。”

    紅刺懸停不動。

    五小姐低下頭,表情劇烈變化,像有一隻手在臉下揉搓。

    許久,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

    “不想殺我?”

    “祖明京是金丹大修士,他的女兒沒人敢殺!”

    片刻後,窗戶重新打開,外面草木依舊。

    塌上三個人影:

    五小姐跪坐在長几邊,眉頭微微皺起。

    盧通微微後仰,一手撐着身體,一手提着酒壺,看着窗外。

    祖離倒在角落,屍體下淌出大片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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