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濛濛。
一層稀薄灰霧覆蓋羣山,霧很薄,隱約可以看見一座座山頭,彷彿一羣魁梧巨人埋伏在前方。
商道上幾輛馬車排成一條長線駛入霧中。
最前方一輛馬車上掛着幡旗,上面寫着“萬妖商會”。
第三輛馬車內。
盧通盤坐在長几後,看着窗外的鬼霧,心中幾個念頭閃過。
此行機會渺茫。
憑一己之力,即便有了大能許可,也沒有實力佔地開國,必須尋找幫手。
幫手不能太強,否則主次難分;
也不能太弱。
最適宜的法子,和宋言柏要去的“伏”國一樣,也找一種國獸。
此前和回印黑虎有舊,或許可以引爲助力。
胡亂想了一通,重重地吐了口氣。
“哎!”
修爲弱、地位低,勢單力薄,即便看見了機會,也沒有力氣抓住。
他取出一本書,迅速平靜心緒,開始認真翻看。
盡人事、聽天命。
若是這次無法達成所願,只好和笑賢真人一樣,參照古仙之路,走清淨修行之路。
古仙之法極難。
頓悟講究機緣,也講究積累。靈光一現的背後,少不了極其廣博的見識,以及數十年如一日的苦修。
沒有足夠深厚的積累,即便天外天的神雷點化,也劈不開一點靈光。
萬幸,如今有了闕府的萬冊藏書,只需把這些書本“喫幹抹淨”,書中常說的一夜頓悟,未必不會發生在他這裏。
商道上死一般的寧靜。
一個老修士拿着儲物袋,一邊牽引馬車、掃清障礙,一邊時不時地朝周圍丟出一些丹藥、法寶等。
一天天過去。
盧通始終閉門不出,一直到馬車外炸開一聲鞭響。
“噼啪!到嘍!”
一個小廝走到馬車外,道:“仙長,黃渠山城到了。”
盧通走出馬車。
一片十分寬敞的山谷,谷中佈滿了倉庫。遠處是一座座山城,山上樓閣、房屋無數,反出一道道刺目的金光、銀光。
盧通頓時想到了當年的金昌城、銀昌城。
天下最富,金昌銀昌。
兩座城池早被霧鬼攻破,想不到幾十年過去,又開始出現當年的繁華盛景。
“老爺。”
祁本正、祁若純被帶過來。
盧通打出一道法力,捲起二人,道:“走,去看看你們的師尊。”
雙門山,進入地府前宗門賜下的洞府,如今已經陷入鬼霧包圍,駝峯模樣的雙峯高山籠罩着一層微弱白光。
盧通打入一道法印。
陣法沒有變化,護山陣法已經不是當年的陣法。
他又打出一束法力,傳音道:“忘秋。”
很快一個人影飛出來。
忘秋,妝容很濃,也很亂,脂粉已經花了。身上的宮裝很華麗,可是卻不整齊,衣襟歪斜、大袖褶皺,散出一股混着酒氣的淡香。
“你是……”
忘秋神色遲滯,似乎還沒有睡醒。
“忘了還有一個師父?”
“師父……”
忘秋唸叨了一聲,慢慢睜大眼,嘴角也露出笑意,笑意還沒有綻開,又瞬間消失不見,恢復了慵懶模樣。
“剛……”
盧通正說時,忘秋又問道:“他們兩個是師父新收的師弟、師妹?”
盧通搖了搖頭,道:“進去說。”
“哦,師父請。”
進入陣內。
一個山巔上蓋起幾座朱木建築,有戲臺、小樓、涼亭、長廊,還有幾間偏殿。
所有建築的牆壁上畫滿了各色女仙、男仙。
絲竹聲傳入耳內,一個尖細的聲音高聲唱道:
“軟綿綿,空蕩蕩,全無着落,一絲遊魂似雲裏飄。”
“無奈何,人去了,身首分異魂歸去。”
“隱約間,夢團圓,何不又讓人更傷心?”
“天河難渡……”
盧通蹙了下眉頭。
“師父,先坐下歇歇?”
“好。”
忘秋落入戲臺對面的小樓,讓開正面長塌。
盧通瞥了一眼榻上的雜亂物件,有絲巾、被褥、點心匣、果盤等,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戲臺上仍在繼續。
他看了兩眼,感覺唱戲的人有些眼熟,略作思索,道:“她們是當年在無瑕山的那些人?”
“嗯。巧足孃的戲班,九夫人介紹來的。”
忘秋躺在長塌上,很快神色開始恍惚,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可惜了。”
盧通突然吐出三個字。
忘秋回過神來,疑惑道:“什麼?”
他看向忘秋,心緒有些低落,也有些失望,道:“天下真有過不去的坎兒?”
忘秋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慢慢低下頭。
盧通錯開視線,看着陣法外的鬼霧,道:“生死事小,左右不過幾百年。沉溺不前也好、奮勇向上也罷,全都由你。爲師雖然力微,但也有些手段,足夠護你周全。”
忘秋頭顱埋得更低。
他從椅子上飛起,繼續道:“只不過欠的債不能不還。青青、小山不能白死,那兩個小孩子是祁家人,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半響沉默後,忘秋輕輕“嗯”了一聲。
“去吧。”
盧通撥動龍爪,從山巔飛起,踩着一道電光消失在茫茫鬼霧中。
大昌山。
周圍一座座山城十分熱鬧,可是大昌山卻變得更安靜。山上陣法籠罩,不再允許普通百姓登山。
盧通出示過令牌,進入山內,直接朝一眉樓飛去。
“弟子盧通,拜見長老!”
百丈墨竹的另一端,一座黑色竹樓橫挑在半空。
一隻紅鳥飛出。
飛玦朱鳳,長六尺,頭上燃着一叢赤紅火焰,翅膀、身下、尾巴等羽毛如玉,表面閃爍一層紅光。雙眼晶瑩透露,像一對紅水晶。
“你是盧通?”
“是。”
“長老不在,你明天正午再來。”
“好。”
飛玦朱鳳撲扇着看了幾眼,返回竹樓。
盧通一直目送朱鳳遠去,離開一眉樓,飛到山陰一側,落在瀑布旁的殘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