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的盡頭，一輪紅日懸在天上，大小約五丈，最內是一隻火鳳，外面裹着白、金、黃、紅四層火焰。
“呼！”
盧通吐出一口火焰，探爪去抓，火焰迅速流淌，化作一隻百丈火爪，撕向不遠處的黝黑洞口。
洞口內一片漆黑，源源不絕地吞噬河流。
火焰落下，洞口深處，空間出現一層層褶皺，最外面的紅色火焰率先熄滅，接着黃色火焰也開始搖曳。
“轟隆！”
洞穴深處傳出一聲巨響，一頭龐大水獸從洞內撲殺而出，水獸不是活物，通體由黑水、靈氣匯聚而成。
盧通念頭稍動，身上飛出一叢叢火焰，化作數百隻火焰巨鳥，一起迎向水獸。
“呲！”
水獸瓦解，漫天水霧升騰而起。
火爪帶着剩餘火鳥，繼續殺向黑洞深處。
“轟隆隆！”
短暫碰撞，導致靈氣混亂，驚擾了妖仙遺骨上的殘存本能，黑洞深處傳出陣陣轟鳴，同時吸攝之力瞬間暴漲。
洞外吹起一股狂風。
盧通舒展翅膀，懸在空中紋絲不動，彷彿不屬於這片空間。
幾息間，小世界的水流全部被吸入洞中，一時間河流乾涸，剎那安靜後，洞內噴出一口氣浪。
“砰！”
火爪、火鳥瞬間被碾碎，變成無數飛星。
洞口處，盧通立即振翅飛走，眨眼間拖出一條火焰長河，飛到百里之外。
“鯤兒，走！”
盧鯤一直等在這裏，朝遠處瞥了一眼，神色中閃過一絲驚慌，立即吐出水泡，捲起盧通頭也不回的離開。
二人身後，一頭龐大無邊的黑水巨獸追出黑洞，上嘴脣頂天、下嘴脣擦地，僅僅一張嘴巴，已經擠滿了整個小世界。
父子二人逃出小世界。
盧通不敢停留，立即化作火鳳捲起盧鯤，展翅飛出無窮水口，又離開鯤湖，落在外城的攔水城牆上。
玉湖上沒有人，也沒有船，平靜的有些詭異。
盧通剛剛站定。
城牆開始輕輕震動，湖面上跳出無數枚水珠，接着一股黑水破開無窮水口，直衝天際，好似一條萬丈黑龍。
“嗡~”
一道氣浪炸開，大鯤城上的浮空樓閣隨着氣浪一起顛簸、搖晃。
盧通道：“鯤兒，這是第幾次？”
“第……”
盧鯤有些心不在焉，之前的恐懼已經消失不見，一臉火熱地盯着天上墜落的黑水。
“第十三次。”
盧鯤丟下一個聲音，飛撲出去，化作百丈巨神，大口大口地吞噬黑水。
剩餘黑水墜入鯤湖。
湖面頓時沸騰，無數大魚、小魚、烏龜、螃蟹等，紛紛跳出水面，爭搶墜落的黑水。
盧通靜靜看着這一幕，道：“十三次，應該快挖到骨頭了。”
仙人之威，難以揣度。
僅僅一塊妖仙遺骨，歷經上萬載歲月的摧殘，殘存本能下爆發出的回擊依然十分驚人。
“父親。”
盧泰遁出羣真樓，落在旁邊，小聲道：“劇黍時日無多，白巧殿主說就在這幾天了。”
“劇黍在哪兒？”
“長生雲海，一直在父親賜下的藥園裏。”
……
長生雲海，一層又一層雲朵疊在一起。
其間，有的雲像山，拔地而起，從一層雲穿入另一層雲；有的雲像瀑布，從一層雲流向下一層。
盧通踏着雲霧，走向一團蘑菇般的泛青雲團。
和別處不一樣，這團雲中藥氣濃郁，可是沒有一株草藥，而是坐落着一套幽靜小院。
七十年前，劇黍命危，盧通親自賜下一枚延壽丹藥，以及這套院落。
“國主。”
劇黍察覺到了靈氣變化，走出房間，準備躬身行禮。
盧通立即過去攔下。
劇黍老了，臉上佈滿了黑斑，雙眼無神，已經無法完全睜開，像一根行將熄滅的蠟燭。
盧通散出幾滴血靈。
“怎麼會這麼快？那枚丹藥明明可以延長百餘年壽元。”
劇黍無力地喘了口氣，道：“神魂孬弱，無法完全承受丹力。承蒙國主恩賜，多活了幾十年，我已經心滿意足。”
短短一句話，劇黍的身子又躬下去幾分。
盧通扶起劇黍，推開門，道：“進去再說。”
房間內有些雜亂。
牀上、地上、桌上，每個地方都是攤開的書本，以及一張張寫滿字跡的紙張。
盧通把劇黍放到牀上，隨手拿起一張紙，看了幾眼，心中不禁一陣感慨。
紙上是國事。
劇黍修養時，仍然在操勞國中大小事情。
“劇黍。”
“嗯。”
劇黍竭力睜開雙眼。
盧通道：“你走之後，我應該把萬繩神墟交給誰？”
劇黍沒有多想，直接吐出兩個字。
“完榮。”
“劇拙怎麼樣？”
“他，太笨拙了。”
盧通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倒很喜歡這個孩子。”
完榮很好。
當年神墟的第一批修士，有不少傑出之輩，完榮、嶽暖冬、牛冷、抓靈等，可是活到現在的，只剩下一個完榮。
而劇拙也很好。
劇拙是劇黍收養的孤兒，相貌憨厚、沉默少言，這些年一直侍奉在劇黍身邊。
劇黍嘴角輕微動了下，道：“現在太早，我教了太多東西，有好的，有壞的，連着把困惑也一起教了……”
劇黍休息了一下，繼續道：“他要想不明白，就讓他安穩一輩子吧。”
“你也有困惑？”
盧通有些意外。
劇黍這種人不應該有困惑。
這些年，國中涌現出了許多人才，有億萬人口作爲根基，幾乎每年都有幾個異常傑出的人物脫穎而出。
他看過一些，覺得全都不如章橋、劇黍。
太平世道里養出的人才，比起章橋、劇黍等亂世中闖出來的，少了一些死中求變的兇狠。
劇黍靠在牀上一動不動，彷彿睡着了，過了許久才道：“國主，你說，良妖正國會不會亡？”
盧通瞳孔微縮，陷入了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