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如今已經是人老珠黃了，最大的願望也就是能好好活下去。
“還請小大夫能明示。”
“姐姐是做什麼的？”路長安道。
這並不是在問，而是她已經知道了。只是對方顯然沒想到這麼一個小大夫竟然會在見到自己沒多久，便已經猜測到了自己是做什麼的。
沒錯，她是青樓裏面的妓子。也是因爲得了病無法再陪客了，所以纔會被園子裏面的媽媽嫌棄，甚至是冷落的。
做她們這一行的無比現實，你花容月貌的時候自然是有無數的男人捧着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可一旦你要是出了事，那麼這些男人們就會翻臉無情，將你給徹底的遺棄。
染紅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沒得病之前還勉強能夠算得上是園子裏面受寵的，可自從她得病之後在園子裏面的待遇是一日都不如一日了。
最後她只能拿出自己的積蓄來爲自己自贖其身，也就是她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地方了這園子裏的媽媽纔會讓她答應讓她走人，可即便是這樣那也是在媽媽親自檢查了自己的身體，自己也幾乎將自己的積蓄全都給拿出來之後才脫離了園子的。
她今年二十五歲，能夠成爲園子裏面的紅人當然還是佔了容貌的便宜的。可在離開了園子之後竟然連活下去的念頭都快沒有了，還是無意間聽見說是這雲鄉鎮的濟世堂裏面有這麼一個女大夫所以纔想着來試試看的。
哪想到對方是這麼一個小姑娘，這也就算了，甚至纔不過是打個照面就已經被對方看出來自己是做什麼的了。
要說染紅的心裏一點都不忐忑那也不可能，她到底還是害怕別人目光的。從前在園子裏面的時候大家都是做這一行的，沒有誰比誰高貴，但從園子裏出來之後她就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心裏也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我……”染紅藏在長袖裏的手都快要摳出血來了。
路長安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自己是說錯話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往，剛纔自己這麼說不就等於是將對方的過往都給挖出來了嗎？這可不行。
路長安連忙道：“姐姐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姐姐你做的這一行，對你的身體不好。所以想要根除你的病，那麼就只能讓姐姐你失去做母親的資格。”
染紅見對方的眼神中的確是半點都沒有對自己鄙夷的模樣，便明白對方跟自己說的這些話那都是實情。
“我這樣的人哪裏還有什麼資格能夠做人的母親？”她此生早就已經絕了這個念頭了。
這倒是讓路長安不好說什麼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對了，我這個病是不是需要很多錢才能看好？”這也是染紅最擔心的地方了，自己這些年的積蓄基本上都已經被媽媽給拿走了，如果要看自己的這個病真的是需要很多的銀錢，那自己怕不是也看不起。
畢竟她除了看病之外還是要生活下去的，總不能爲了看病就不喫不喝了吧。
染紅一聽當即就決定自己不看了，本來手裏頭的積蓄就沒有多少，現在竟然還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夠恢復，這不就等於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原以爲治好了自己的病之後自己就能夠痛痛快快的過自己的日子了，現在看來這倒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我要是不治了的話那我還能活多久？”
“最多三年時間。”這個病並不是治不好，可一旦要是放棄不治的話，很快就會將人的身體給拖垮。而人的身體一旦要是垮了，再想要恢復回來那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尤其是像染紅這樣的，本來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如今便更是如此了。
染紅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出來：“三年，倒是也夠了。好在我還能有三年的自由身。”
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爲自己活過，好不容易想着要爲自己活一次了，卻發現自己已經命不久矣了。她怎麼就把自己給活成了一場笑話呢？
早知道是這樣，那當初自己又何必要眼巴巴的從園子裏面出來？如果自己要是沒有執意從園子裏出來的話，那麼現在的自己手裏最起碼還握着銀子吧！
都已經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了，到現在纔看穿這世上跟自己最親近的竟然是銀子，難道還不可笑嗎？
“我倒是能幫你。”大概是對方眼裏的絕望將路長安給刺痛了，尤其是對方雖然在笑，可眼裏卻半點生氣都沒有的樣子看的路長安實在是覺得心酸不已。
染紅卻並不想要接受路長安的幫忙，對方爲什麼要幫自己？是可憐自己，還是同情自己？再說了，自己的這病那可不是說能好就能好的，對方能夠幫自己一時半刻的，難道還能幫自己一輩子嗎？
再說了，自己也不能一輩子都靠着別人對自己的幫忙吧。
“不用了，我這樣的人還是認命的好。”
染紅這個病人給路長安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這樣的人並不會只有染紅一個。可能在理國的各個角落裏面都有這樣的病人存在，她們對生活充滿了絕望一點生機都沒有。
是她們自己不想要活下去嗎？不是，是這個社會沒有給她們活下去的機會。
只不過想要改變這樣的情況卻絕不是靠着一個人就能夠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是一代人都不見得能成功。.七
但路長安還是想要儘自己的微薄之力來幫一幫她們。
路長安將自己的想法跟於大夫說了，於大夫對路長安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反對。
“你願意義診我也不反對，但是這藥材可不能白送，要不然我們醫館可經營不下去。”大夫治病救人是常理，小徒弟想要幫大家的心他也能夠理解。但做好事卻還是要先顧及了自己本身才行。
“而且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你開了這個先例那麼以後再給人看病的時候想要收費可就不容易了。”不是於大夫不支持徒弟的這個想法，只是他們大夫也是要喫飯的，總不能爲了做好事連自己都不顧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