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幹活幹累了,也就會覺得沒勁,這有啥好問的。”
“爸,是不是經常這樣?”
“不是,只是有時候會這樣。”
父親頓了頓又問句:
“向陽,你問這些幹嘛?”
“爸,我是擔心你的身體。”郤向陽說,“爸,你還是去檢查一下。”
“放心吧,爸真的沒事。”父親笑着說,“爸曉得你是關心我,可爸身體真沒啥事,用不着往醫院送錢。”
見父親這麼固執,郤向陽只好懇請道:
“爸,你就聽我一句勸,過完年就去城裏醫院做個檢查吧。”
父親卻繃緊臉,不好氣地說:
“向陽,你要再說這事,爸可就要生氣啦。”
小妹生怕父親真生氣,趕緊扯了扯哥哥的袖子,示意他別再說了。
郤向陽見父親拉長個臉,也就不好再勸了,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郤向東雙手插在棉褲兜裏,吹着口哨從門外走了進來。
郤向陽瞧見哥哥,連忙叫了聲,親熱之中透出尊重來。
見了弟弟,郤向東也很高興,劈口就問:
“向陽,考得怎麼樣?”
不等二哥開口,小妹大聲回答道:
“大哥,二哥考到了年級第一呢。”
“是嗎?”郤向東興奮得直拿拳頭輕輕擊了下弟弟結實的胸膛,笑着誇道,“向陽,你小子真是太厲害了。”
郤向陽呵呵笑了笑,好像因謙虛而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見二哥還不說話,小妹繼續往下說:
“二哥是學霸,當然厲害哦。”
“學霸?”郤向東迷惑不解地問,“小妹,啥是學霸呀?”
“就是考第一,比誰都厲害。”小妹一本正經地說,“剛纔二哥跟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二哥還說,我也是學霸。”
說完,小妹得意得直咯咯笑了起來。
“明白了,學霸就是在學習上稱王稱霸,最厲害的。”郤向東高興地說,“嗬,我們家有兩個學霸,大哥高興,大哥爲你倆自豪。”
郤向陽瞅着哥哥笑,謙虛地說:
“大哥,這才第一個學期,還沒到高三,還沒到高考呢。”
郤向東拍拍弟弟,打氣道:
“向陽,只要你繼續努力,就一定能稱王稱霸到高考,到時就可以拿個狀元回來,好讓爸樂呵樂呵,讓祖墳上冒回青煙。”
父親擡頭看着大兒子,調侃似的說:
“嗬,你這個悶嘴葫蘆啥時候開竅了,變得會說話啦。”
“這不高興嘛。”郤向東撓着頭皮嘿嘿一笑,好像一時間找不着話頭,便伸手抓了根篾條,“爸,你歇歇,我來編好了。”
父親把快編完的畚箕順手擱在旁邊的木凳上,起身對大兒子說:
“編啥編呀,馬上喫飯嘍。”
聽到喫飯兩個字,郤向東條件反射地吸了吸鼻子,驚喜地叫起來:
“哇,好香哦,好像是紅燒肉的香味。”
“大哥,媽做紅燒肉嘞。”小妹歡喜地說,“馬上就有喫,真的!”
“哦,難怪這麼香。”郤向東嘿嘿一笑,“好久沒見着肉了,更別提紅燒肉了。呃,媽怎麼想到做紅燒肉呢?”
“是爸讓媽做的,說是好久沒喫肉,二哥又考了第一名回來,就叫媽做紅燒肉給我們喫呢。”
“哦,是這樣呀,爸這回倒是大方了。”郤向東像怕父親聽到似的壓低聲音說了句,接着又拍拍弟弟的肩膀,風趣地說,“沾你光了!”
“沾啥光呀,是爸心疼我們。”
說到這郤向陽鼻頭突然一陣發酸,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苦了,連喫頓紅燒肉都要高興上天。
也是,半年才喫得上一回紅燒肉,哪能不高興死了呢!
這時,母親端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走了出來,笑吟吟對孩子們說:
“開飯嘍,你們快去廚房端菜端飯,你爸盛好了飯呢。”
兄妹三人往廚房跑進去,急着品嚐紅燒肉的美味呢。
有了紅燒肉,再加上煎雞蛋,就已經相當豐盛了。
有了豐盛的午餐,飯桌上的氣氛就不同了,說說笑笑,開心極了。
特別是小妹,喫得滿嘴都是油,笑得眼睛都成月牙兒,快活得都不曉得拿什麼詞兒來形容了。
郤向陽覺得紅燒肉的滋味真好,臉上不由得綻出笑容來,可心裏倒有幾分酸澀,慢慢的,這股子酸澀又凝聚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一定要奮發圖強,創造美好生活,讓父母兄妹天天有紅燒肉喫。
在歡樂的氣氛裏,很快就結束了午餐。
父親像往常一樣掏出包劣質香菸,坐在大門邊的竹椅上吞雲吐霧。
郤向陽走到父親身邊,婉轉地勸道:
“爸,你老咳嗽,身體不怎麼好,就不要抽菸了。”
“沒事,爸現在抽得少,就飯後抽一根。”父親笑中帶澀地說,“這倒不是爸身體喫不消,是得儘量省點錢給你交學校。”
郤向陽靈機一動,說道:
“爸,那你乾脆把煙戒掉,這樣就能省更多錢哪。”
“你這孩子,爸就這一點嗜好,你也要爸斷了,還有點良心不。”
“爸,我也是爲你好呀,你這身體……”
“沒事。”
郤向東向弟弟使了個眼色,然後笑着說:
“爸說過不戒菸,你就不要再勸了,再說這煙也就五分錢一包。”
“這麼便宜的煙,是劣質煙,抽了對身體更不好。”郤向陽衝口而出,“抽好煙的話,對身體傷害還不大,少抽點沒啥關係。”
“誰不想抽好煙呀,像大前門黃金葉啥的,可這些煙都貴死了,抽不起嘞。”郤向東轉眼看向父親,“爸,你說是這樣吧?”
父親吐了口濃濃的煙霧,苦笑着說:
“說這些個有啥用,等有錢了再說好了。其實,這煙也不錯。”
“爸說的對。”郤向東皺起眉頭說,“不曉得啥時候會有錢嘞。”
父親像給大兒子傳染了似的,臉上立馬罩上了愁雲,嘆口氣說:
“看現在這樣子,要想有錢難哪,恐怕得窮一輩子苦一輩子嘍。”
與父親相反,郤向陽倒是蠻樂觀的,胸有成竹地說:
“爸,馬上就會分田到戶搞單幹,自家種自家地,自家搞自家副業,只要肯買力氣,就能掙錢,就會慢慢有錢,慢慢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