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啥呀,到過大年的時候再穿好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現在穿給二哥看。”小妹鬧了起來,末了央求道,“媽,你就讓我穿吧,求求你了。”
看到妹妹急着穿新衣的樣子,郤向陽鼻頭突然一陣發酸,心想要不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再三年,何止於這樣呢!
郤向陽強顏歡笑,撫摸着妹妹烏黑的頭髮,說道:
“媽,你看小妹都快要哭鼻子了,就讓小妹試試吧。”
“好好好,你呀,就是叫花子等不着粥冷。”母親颳了下疼愛着的小女兒,笑盈盈地說,“穿吧,快穿給你二哥看吧。”
小妹高興得跳了起來,從哥哥手裏接過新衣裳穿了起來。
母親確實是心靈手巧,衣服裁剪得很好,不輸給任何裁縫師傅。
小妹扣好釦子,又整了整衣領,擡頭挺胸問哥哥:
“二哥,好看不?”
郤向陽打量了番妹妹,誇道:
“好看,好看,小妹,你穿上這新衣裳實在太漂亮了。”
小妹給哥哥誇得心花怒放,咯咯笑了起來,末了帶着絲遺憾地說:
“啥都好,就是大了點,唉!”
母親趕忙安撫女兒,解釋道:
“向紅,你正在長個呢,哪能不做大點,要不後年就穿不了啦。”
郤向紅脫口而出:
“明年過年的時候,媽再給我做一身新衣裳不就沒事了嘛。”
“媽也想呀,可哪有那麼多錢給你做新衣裳嘞?”母親笑中帶澀地說,“爲了給你和你二哥做新衣裳,你大哥今年只能穿舊衣裳過年。”
聽母親這麼說,小妹就不好意思再鬧了,瞅着身上的新衣裳說:
“媽,也不算太大,反正我個長得快,明年這個時候就不大了。”
母親替女兒扯了扯長了些的袖子,含笑着說:
“嗯,明年這個時候剛合適,後年過年媽再給你做新衣裳。”
雖然明年過年沒新衣裳穿讓小妹心裏不高興,可她還是點點頭。
郤向陽希望妹妹年年都穿新衣裳過年,都這麼高興,連忙說道:
“媽,明年也給小妹做一身新衣裳過年,我就不用了。”
“向陽,你總把好的讓給妹妹,媽打心裏就高興。”母親欣慰地笑道,“可你在外上學,得年年換新衣裳,要不會讓人笑話的。”
因出生農家而被人小瞧,也因喫帶菜而遭人恥笑,爲此郤向陽內心很憤懣很痛苦,但在母親面前卻裝出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着說:
“沒啥,媽,別人愛怎麼着就怎麼着,我纔不在乎呢。”
“就你這要強的脾氣,哪能不在乎呀!”母親笑中帶澀地說,“媽曉得你事事不想落人後,媽要想讓你穿好喫好,可家裏就這樣子,唉!”
郤向陽不想讓母親傷心難過,趕忙勸道:
“我覺得別的不重要,只好學習比別人好就行。媽,你別嘆氣了。”
母親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強作笑顏地說:
“向陽,媽曉得你懂事,曉得你會用心讀書。媽……媽心裏高興。”
說着,母親把一直捧在手上那套藍咔嘰新衣服遞給兒子。
郤向陽從母親手裏接過新衣服抖開看了起來,款式是當下流行的那種軍裝款,做得挺好看的,因此他高興地說:
“媽,挺好看的,我喜歡。”
“喜歡就好,媽就怕你不喜歡。”母親放心地笑了笑,“來,向陽,快穿上吧,讓媽好好看看。”
郤向陽嗯了一聲,就穿起衣服來。
小妹上下打量了一番穿上新衣服的哥哥,尖着嗓門誇道:
“好看,二哥,你穿這身新衣裳真好看。”
母親端詳着心愛的兒子,滿心歡喜地笑道:
“你二哥長得就好看,再加上穿新衣裳,這就更好看了。”
“是媽心靈手巧,衣裳做得好。”郤向陽笑着對母親說,“說真的,媽,就你這手藝可以做衣裳拿出去賣了。”
“姑娘家的時候,媽跟你外婆學過做衣裳,可從來沒給外人做過,更別說拿出去賣了。”母親笑呵呵地說,“媽曉得,你是逗媽開心。”
“沒有呀,媽,你手藝真的很好很好。”郤向陽一臉認真地說,“就媽這手藝開個店做衣裳掙錢,肯定是沒任何問題的。”
“就算媽的手藝真像你說的這麼好,也不敢開店做衣裳掙錢哪,現在我們這還沒人幹這事呢。”母親謹慎地說,“向陽,在家說說就算了,可千萬別到外面亂說,曉得麼?”
“別害怕,媽,上邊的政策變了,會允許大家搞副業幹個體的。”郤向陽安撫母親,“現在有些地方已經在這麼做了,你不用擔心啥。”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別人,我們這還沒人這麼幹。”母親一本正經地說,“別說媽這手藝不怎麼樣,就算真能開店,也得等別人開了再開。這槍打出頭鳥,懂不懂?”
“這個我曉得。”郤向陽笑了笑,“可跟在別人屁股後,也會錯失機會,顯不出自己有過人的本事嘛。”
“媽不要超過別人,也不要你們這麼做,只求一家人平安無事。”
母親腦子裏突然浮現出所經歷的那些批鬥場景,心有餘悸地說:
“向陽,那時你還小,不記得那些事,那些給活活鬥死的人,真是可憐啊!媽現在想想都害怕,唉,不說這事,不說了。”
郤向陽明白母親指的是什麼,也理解母親此刻的心情,安慰道:
“媽,那些事不會再重現了,你也不會再擔心了。”
“要真這樣就好嘍。好,不說這些了。”母親又打量下兒子,含笑着問,“向陽,這身衣裳好看不?”
郤向陽看着身上的新衣服,高興地答道:
“好看,媽,我喜歡,真的好喜歡哪。”
看見兒子這麼開心,母親心裏也高興,說道:
“喜歡就好,媽也就放心了。”
說着又伸手摸了摸穿在兒子身上的新衣服,輕嘆一聲說句:
“只是料子不怎麼好,等有錢了,媽給你扯好料子做。”
郤向陽清楚家裏的境況,也瞭解母親的心理,生怕母親難堪,連忙搖頭說:
“不用不用,媽,這料子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