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瞅着小兒子，笑眯眯地說：
“這還用說，肯定要擺酒席賀喜向陽考上大學嘍。”
小妹衝二哥擠擠眼，天真地說：
“二哥，你快考大學呀，這樣我就有好多好喫的啦。”
瞅着小妹那可笑又可愛的樣子，郤向陽忍俊不禁地笑道：
“這書得一年一年讀，哪是想快就快得了的。小妹，你上小學還可以跳級，高中成績再好也跳不了級，還得等兩年半纔可以高考呢。”
“哦，這樣呀，那我就只能等嘍。”小妹紅撲撲的臉蛋上露出絲失望，隨即又笑了起來，“沒關係，等就等唄，反正二哥能考上大學。”
“是呀。”郤向東抿了口酒，“這酒席擺定了，小妹，這好菜你也喫定嘍。”
父親看見孩子們高興成這樣，也呵呵笑了兩聲，橫下心說：
“就算再窮，到時候也要擺幾桌請親戚來喫，好顯顯我們老郤家的榮光，好揚眉吐氣一回。唉，老郤家八輩子都沒出讀書人呢！”
姚月娥瞅着丈夫，打趣地說：
“等向陽考上大學，你臉上可就要放金光嘍，最高興的人是你，最神氣的人也是你。看你這樣子，到時不喝到桌下去就完不了事。”
“就算喝死了，我也高興呢。”
“呸呸呸，大過年的，怎麼說這不吉利的話，真是的！”姚月娥斜眼丈夫，“酒可多喝，話可不要亂說。當然，吉利話可以多說。”
郤平安衝妻子嘿嘿笑了兩聲，取笑道：
“你呀，就是忌諱多。好事說不壞，壞事說不好，曉得啵？”
“不曉得！”姚月娥把臉一沉，“我呀，只曉得過年要說吉利話，平時也不要說不吉利的話，這樣才能讓人心裏踏實。少說話，多喝酒。”
“酒也不能多喝，喝多了對身體不好。”郤向陽想起父親的病，趕緊勸道，“爸，你就少喝點酒，多喫點菜。”
姚月娥恍然明白過來，跟着兒子勸道：
“向陽說的對，平安，你就少喝點好了。”
郤平安心裏不快，臉色一沉，嘟嚷句：
“平時不讓我喝也就算了，這大過年的也不讓痛痛快快地喝一回，這活着還有啥個意思，唉！”
見父親臉色不好看，郤向東趕緊笑着說：
“爸，大過年的你愛喝多少就喝多少，我陪你就是了。”
郤平安轉慍爲喜，咧開嘴呵呵笑了起來：
“還是老大體貼我呀，來，向東，我們把這杯幹了。”
姚月娥想讓丈夫過年高興，卻又擔心他的身體，趕緊溫婉地勸道：
“你們爺倆別這麼猛喝，慢點，省得喝醉了。”
郤平安斜眼妻子，賭氣似的說：
“在人家喝酒你老勸，在家喫頓年夜飯還勸，煩不煩人呀。你不讓我猛喝，我還偏就要一口把碗裏的酒喝了。”
郤向陽往父親的酒碗裏瞟了眼，笑着說：
“爸，你碗裏酒也多了點，別一口乾了。”
見小兒子勸酒，郤平安倒是樂呵呵地笑了兩聲，說道：
郤向陽恭維地說：
“爸好酒量，這我曉得。不過，爸又不跟別人斗酒，就慢慢喝。”
郤向東明白母親和弟弟勸父親的原因，也跟着說：
“爸，我們爺倆就慢慢喝，反正桌上還有這麼多菜。來，抿一口。”
要放在平時，郤平安肯定會聽妻兒的，可這下不知怎的固執起來：
“說好要幹，那就得幹，要不爸就說話不算數了。來，幹！”
郤向紅嘴裏嚼着香噴噴的紅燒肉，歪着腦袋瞅着父親，眯眼笑道：
“爸，你要逞英雄，是吧？”
“逞啥英雄呀，爸就是想痛痛快快喝回酒。”郤平安說着轉眼看向妻子，故意把臉一繃，“你媽不讓，我還就偏要乾了。”
姚月娥一貫順着丈夫，這大過年的更不願意跟他擡槓了，笑着說：
“行，你高興想幹就幹好了，我不攔你。幹吧，快乾吧！”
郤平安見妻子順從自己，樂得咧嘴呵呵笑了，端起酒對大兒子說：
“來，我們把碗裏的酒全乾了。”
郤向東聽了端起酒碗，跟父親碰了碰，一仰脖子把酒全乾了。
小妹看看父親，又瞅瞅哥哥，煞有介事地豎起大拇指，誇道：
“厲害，就像老師說的綠林好漢一樣，真厲害！”
郤向陽瞅着妹妹，開玩笑道：
“這喝酒都渴成綠林好酒，小妹，你要喝酒，不成女中豪傑了？”
“不喝不喝，我纔不喝酒。”小妹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這酒是男人喝的，不是女人喝的。媽都不喝酒，我一個小丫頭更不能喝。”
郤向陽給小妹那可愛的模樣逗樂了，哈哈笑了起來。
其他人也跟着笑開了，過年的歡樂重新回到了全家人的心中。
儘管酒菜不怎麼樣，但一家人喫得開心，氣氛也十分歡快。
就因爲高興，郤平安忍不住多喝了幾杯燒酒，面紅耳熱的，而且話也比平時多了，說着說着便說到雞這事上來了。
“哎，這大過年的連口雞都沒能喫上，我倒不打緊，可孩子……”
說實話，做母親的打心裏就想讓兒女們過年喫回雞，可三隻公雞年前拿去賣了換錢，剩下幾隻母雞要生蛋賣錢，實在捨不得殺了喫。
不等母親開口說話，小妹就瞅着父親說：
“爸，媽說了，要留着雞生蛋好賣錢，給我和二哥交學校的錢。”
父親沉默地抿了口酒，輕輕嘆了口氣說：
“家裏沒錢呀，要不就不用靠雞生蛋來換錢交學校了，現在你們兄妹仨就有雞吃了。說來說去，就一個字，窮！”
郤向陽看到愁雲罩在父親的臉上，連忙安慰道：
“爸，這喫不喫雞沒啥，只要一家人高興就好了。”
“向陽說得對，有沒有雞喫沒關係，只要一家人高興就行。”郤向東端起酒碗說，“再說還有自家做的燒酒呢，來，爸，喝酒。”
“就是嘛。”小妹心裏想喫雞，嘴上卻滿不在乎地說，“這雞還沒紅燒肉好喫，我纔不想喫呢。”
說着又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