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今天的事就過去了，以後別再讓爸喝酒。”郤向陽繼續安慰母親，“爸這病不是很嚴重，只要不喝酒多歇息，就不會有啥事的。”
“不喝酒，你爸還做得到，可要多歇息就難做到了。”母親嘆口氣說，“這些年你爸幹起活來不要命，一來要強不落人後，二來想多掙工分多分錢，好供你們兄妹倆上學。”
“我曉得爸這麼拼命幹，是爲了我和小妹上學，是爲了我們這個家。”郤向陽感動地說，“說句心裏話，媽，我是打心裏感激爸。”
“說啥嘞，一家人還用得着感激麼？”母親面帶笑容地說，“再說了，爸媽供你上學也是應該的，以後就別說這種客氣話了。”
“媽，我是真心不想看到爸這麼累。”郤向陽有些衝動地說，“只要爸多歇息身體好，就算家裏沒錢供我上學，我也心裏高興。”
“你爸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考上大學，將來做城裏人喫公家飯出人頭地。你爸常說，只要你考上大學，就算再累也值的。”
“曉得，媽，可我還是不想看到爸太累，不想看到爸累壞了身子。”
“心疼你爸，媽曉得。你爸的身子有媽照管着，你就不用操心了。向陽，你安心讀書考上大學，到時候你爸就會天天樂得合不攏嘴巴。”
“放心吧，媽，我一定會拼命讀書，考上大學，好爸和你高興。”
母親欣慰地笑了笑，看着熟睡的丈夫，對兒子說：
“向陽，你爸睡着了，沒啥事了，你回房間去睡吧。”
“媽，你要不睡，我再陪陪你。”
“媽過會就睡，你睡去吧。”
郤向陽知道母親累了一整天，又遇到這樁糟心事，可謂是心力交瘁，確實需要儘早休息，便邊起身邊說：
“媽，你現在就睡吧，我回屋睡去了。”
母親替兒子打開房門，目送他進了自己房間，才合上兩片舊得發黑的木板門，轉身走向那張老式木牀，卻沒有馬上上牀睡覺。
回到房間，郤向陽看了看睡熟了大哥和小妹，接着脫衣上牀。
雖說夠累的，可他就是遲遲不能入睡，心裏想着隔壁的父親，想着父親的病，憂愁慢慢爬上了他的臉龐，忍不住輕聲嘆息。
不知怎的，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他的心頭，使他忐忑不安，心裏踏實不下來，總覺父親的病不輕，總覺得家裏要出什麼大事。
他睜開眼看着黑乎乎的木板頂，思考着如何面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直到睡覺濃得無法支撐下去，他才合上眼漸漸進入夢鄉。
原以爲可以平安無事，哪知凌晨一點左右，寂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了一陣充滿痛苦的呻吟，且一浪高過一浪。
難忍的疼痛使得郤平安大聲叫喊起來，並且捂着腹部左右滾動。
姚月娥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先是緊張不安地問丈夫怎麼了，接着從牀上跳了下來，慌忙穿上衣服，打開門朝兒子房間走去。
打開門，他看見母親站在門外正準備敲門，衝口而出：
“媽，爸是不是又在疼呀？”
母親一臉驚惶失措地答道：
“是啊，你爸又在叫疼，又在牀上打滾，就像剛開始那樣子。”
郤向陽心頭一咯噔，意識到情況很糟糕，二話不說就跨出門去。
母親發現兒子只穿了內衣，生怕冷着他，連忙叫他穿衣服，見他進了自己房間，就急忙跑進房間，一邊叫大兒子，一邊拿棉襖。
其實，郤向東也聽到了父親的叫聲，只是一時間撐不開沉重的眼皮纔沒即刻起牀。這時給母親一叫，趕緊下牀穿衣。
小妹突然從被窩裏探出頭，看到哥哥和母親，聽到父親飽含痛苦的叫喊聲，迷迷糊糊地問爸怎麼了。
母親生怕小女兒嚇着，便安撫她繼續睡覺，見她重新入睡了，纔跟着兒子往門外走去，出了門反手輕輕合上房門。
郤向陽看到母親和大哥進來了，焦急地說：
“媽，大哥，看爸這樣子得馬上送去醫院，不能再耽擱了。”
姚月娥瞧見丈夫捂着腹部不停地翻動叫疼，滿頭大汗，心裏是又害怕又難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郤向東皺着眉頭嘆口氣，疑惑地說：
“喫過藥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又叫疼呢？”
郤向陽一邊穿衣服，一邊解釋說：
“包得只是止痛藥，時間一到就失效，爸也就會再疼起來。”
郤向東生氣地說：
“啥醫生呀，這謝麻子不是在騙錢麼，我現在就找他算賬去。”
“一個赤腳醫生哪會醫這種病呀，大哥，你找他算賬也沒用。”
“謝麻子……他不是在糊弄人嗎？騙錢也就算了，還害了爸呀。”
母親看到桌上的藥，說道：
“要不再給你爸吃藥，看看效果怎麼樣？”
郤平安翻過身來，緩緩轉動着發黃的眼珠，看向擱在桌上的藥，用低沉而又顫抖的聲音說：
“月……月娥，你把藥給我，再……再幫我倒杯開水，好下藥。”
聽父親這麼一說，郤向東趕緊伸手從桌上提起熱水壺，往搪瓷茶碗裏倒開水。不過，當手碰到藥時，他又猶疑起來了。
疼得實在受不了，郤平安什麼也不想，只想用藥來緩解疼痛，見兒子不把藥遞給自己，生氣地嚷了起來：
“向東，還楞着幹嘛，快把藥給爸呀！”
郤向陽趕忙勸父親：
“爸，這藥只能止痛，不能醫你的病，還是趕緊上醫院吧。”
“不去，這大過年的，誰去醫院呀！”郤平安有氣無力地說，“管它能不能醫病，只要不疼就行了。快，快把藥給我，還有開水。”
郤向陽繼續勸道：
“爸，你這病耽誤不得，現在就讓我和大哥送你去醫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