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陽不聽，就是不拿母親的錢，甩頭往對面走去。
母親愣了一愣，追上去一把拽住兒子，說道：
“向陽，這錢是從當鋪來的。”
“當鋪？”郤向陽急切地問，“媽，你把啥當了？”
“八塊現洋，還有一對耳環。”
“這不都是爺爺奶奶留下的？”
“嗯。你爸捨不得，可沒借到學費錢，媽只好拿來當了。”
“原來媽跟我一起來城裏，就爲了當東西換學費，不是買東西。”
“是呀。”母親把錢重新塞到兒子手上，含笑着說，“向陽，媽把話說明了，你就拿錢去交學費吧。”
“媽，現洋是爺爺留給爸的，耳環是奶奶送給你的，怎麼能當了呢？”郤向陽地說，“媽，你拿去換回來，我不要這錢交學費。”
謝小麗趕緊提醒句：
“向陽，不交學費，學校會不讓你上學的。”
郤向陽衝動地說：
“我就不上好了，反正我不能用爺爺奶奶留下的東西來換學費。”
母親一臉溫和地解釋起來：
“這些東西只是當出去，等有錢了就贖回來，不打緊的。”
郤向陽不聽母親的話，依然故我地說：
“媽，你快去把東西贖回來，我不要這些錢交學費。”
母親突然來氣了，衝着兒子嚷道：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呀？你爸爲了給你交學費，忍着痛拿出這些東西交給媽去當，現在換來了錢，你還不要，是存心要把你媽氣死呀！”
郤向陽看到母親生氣，心裏挺難過，卻遲遲不接錢。
謝小麗連忙勸郤向陽：
“快收下，要不你媽會生氣的，會難過的。”
見兒子還在較勁，母親氣呼呼地說：
“不拿錢去交學費是吧，好，你跟媽回去，這書不讀了。”
說完就掉過頭往前走。
“媽，我拿，我拿錢去交學費，這總行了吧？”
母親轉過身，看見兒子眼裏有淚光閃動，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向陽，媽曉得你懂事，曉得你心裏在想啥。別說這些東西還能贖回來，就算拿不回來也沒啥，只要你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就行了。”
郤向陽點點頭，從母親手裏接過錢，聲音有點哽咽地說：
“媽，等掙錢了，我要買對大耳環給你，還要換好多現洋給爸。”
母親欣慰地笑道：
“好，向陽，媽曉得你有孝心。好好讀書，將來你會有錢的。”
郤向陽噙着淚水的眼裏浮出笑來，拉着母親的手說：
“媽，我帶着你去學校看看，以後有空就送菜給我喫。”
“好嘞。”母親替兒子擦了把眼淚，悅聲說句，“走吧，向陽。”
母子倆便手拉着手穿過了馬路，往對面的縣城一中走去。
……
晚自習的時候，谷振邦突然走到郤向陽座位邊，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就是一塊大洋能換多少錢。
郤向陽正在思考一道物理題，不想谷振邦的問題，隨口問道：
“呃，你問這個幹什麼？”
“隨便問問而已，你別緊張嘛。”谷振邦古怪地笑了笑，“向陽同學，我猜你一定知道，所以就來問你了。”
“就算你沒做過，可你也應該知道呀。向陽同學，你就別謙虛了，說出來讓全班同學都長長知識嘛。”
“我……我不知道。”
“瞧你又謙虛了。”
“沒謙虛，我真的不知道。”
谷振邦湊到郤向陽耳朵邊，笑嘻嘻地說道：
“你應該知道，因爲……”
“因爲什麼？”
“本來我不想說，既然你這麼問了，那我就直說了。”谷振邦煞有介事地衝郤向陽擠擠眼，故意大着嗓門說，“郤向陽，你的學費是你媽拿大洋換來的，所以你知道一塊大洋換多少錢。”
話音剛落，教室裏就響起了一片嗡嗡聲。
同學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話還挺難聽的。
郤向陽像遭到了突然襲擊，盯着谷振邦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谷振邦得意洋洋地掃了圈教室，繼續爆料：
“這倒不是大洋多，而是拿不出錢來交學費，只能把它們當了。”
聽了這話，楊洪劍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吊着嗓門說：
“喲，這麼窮呀，連學費都交不起，要不說，打死我也不信。”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沒看見人家餐餐喫從家裏帶來的醃菜蘿蔔乾嗎？”李國安趁機嘲諷道，“何苦遭這罪呢，沒錢，回家下地幹活掙去好了，還上什麼學呀！”
“就是嘛。”鄭志強跟着說，“再怎麼說，家裏還有新鮮菜喫，犯不着餐餐喫乾菜，也用不着把家裏的寶貝當了交學費。”
那些忌妒郤向陽的同學藉機取笑起他來，教室上空迴盪着刺耳的風涼話，還有一陣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谷振邦見同學們在嘲笑郤向陽，越發來勁了，索性挖苦句：
“家裏都窮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坐在這上課，真是服你了。”
鋪天蓋地的嘲笑聲使郤向陽又難受又憤怒，真想一拳重重砸在谷振邦那張醜陋又可惡的臉上，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藍梓芩見郤向陽沒作出應有的反應，便惱怒地瞪眼谷振邦，喝道：
“瞎說什麼呀，谷振邦，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谷振邦不惱也不怒，反倒嬉皮笑臉地說：
“班長，我只是照實說說而已，讓大家瞭解向陽同學家的情況。”
藍梓芩明白谷振邦的險惡用心，語氣嚴厲地說：
“向陽同學家裏有困難，作爲同班同學，我們應該伸手幫他一把纔對，哪能這樣冷嘲熱諷呀。你這個樣子，還像同學嗎？”
谷振邦假惺惺地說：
“說真的，班長，我很想幫向陽同學，可錢都是爸媽的，我無能爲力，等哪天我自己掙到了錢，一定會借給他交學費的。”
楊洪劍明白同桌拐彎抹角地嘲笑郤向陽，豎起大拇指衝他笑了笑。
“別裝模作樣了，誰不知道你什麼意思。”藍梓芩厭惡地瞥眼谷振邦，“向陽同學在學習上不遺餘力地幫你，可你竟帶頭笑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