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病就這樣，一時半會是好不起來的，還不如回家裏養着，這樣省錢，還不會拖累你，拖累你媽，拖累一家人，多好呀！”
“爸，你這病就得住院，家裏不行的。醫生沒叫你出院，你就不能出院。啥也別說，爸，你就安心這在看病好了。”
“跟你說吧，向陽，馬上就過年了，我呆在這沒法安心。”
“這有啥不安心的，我在這陪你過年哪。”姚月娥寬丈夫心，擠着笑說，“這年嘛，哪兒過還不都一樣，重要的是你得把病醫好。”
郤向陽緊跟着說：
“爸，我也在這陪你過年。”
“有媽陪你爸就可以了，你跟你哥你妹一起在家過年。”
“一家人分開過年，這哪像過年呀！”郤平安繃起臉說，“啥也別說，向陽，現在你就去辦出院，然後送爸回家喫飯。”
“爸，沒醫生允許，是辦不了出院的。”
“這醫院又不是牢房，還能不放人？要真這樣，我這就找醫生評理去。病是我的，我愛醫就醫，不想醫就走人，哼！”
郤平安氣哼哼地說了句，騰地下了牀，穿起衣服來。
姚月娥趕緊勸丈夫：
“別穿衣服，平安，快鑽進被子裏去，冷着呢。”
郤平安裝着沒聽見，自顧自抓起棉被穿了起來，看上去有點費勁。
郤向陽急得嚷了起來：
“爸，你病還沒有好，不能出院。硬要回家，只會加重你的病。”
“會加重就加重，啥也不管，我就想回家過年。”
“要不這樣吧，爸，讓大哥和小妹一起來這過年。”
“是呀，平安，這樣全家就在一起過年了，跟在家沒啥兩樣。”
“這是醫院，怎麼會一樣？”郤平安執拗地說，“跟你說吧，月娥，我就要回家過年，誰也勸不了，誰也擋不住。”
“你……你怎麼這麼犟呢？”姚月娥沉不住氣說，“我和向陽再三勸你，也是爲你好呀。你這病還沒好，哪能出院回家呀？”
郤平安見妻子生氣了，愣了一愣才緩和口氣說：
“月娥，我曉得你和向陽是爲我好，可我不想再醫院過年，更不想讓你和孩子們來這過年。這是醫院，不是家，過年就要在家裏過。”
“平安，你的心思我懂，可你身子不好，得住院醫呀。”姚月娥央求似的說，“你呀就別再犟了，安心在這裏看病好不好。”
“是呀，爸，這過年哪兒都一樣，再說過了今年還有明年嘛。”
“明年，爸可不敢想。”郤平安輕輕嘆口氣說，“沒準這就是我最後一個年，所以我纔想回家，像往年一樣跟你們一起過這個年。”
“呸呸呸，盡說不吉利的話。”姚月娥心頭一凜，趕忙說道，“平安，你別往壞處想，只要安心看病，身子就會好起來，真的。”
“我的身子我曉得，估計好不了，再往醫院裏扔多少錢也不管用。”郤平安神情沮喪地說，“也沒啥，人總有那麼一天的，只是早晚的事。”
郤向陽心頭一沉，盡力剋制住內心的悲痛，擠出笑說：
“爸，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安心醫病，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向陽，你大了，你哥也大了，只有你妹還小，可有你倆個哥哥照顧着，爸也不用擔心了。閻王啥時候來請，爸就啥時候走，沒事。”
郤向陽鼻頭一酸，眼淚都快要涌出來，哽咽着嗓音說：
“爸，你別再說這些話了。你……你的病會好起來的。”
“就是嘛，說些吉利的，沒準病就給嚇跑了。”姚月娥抹了把有些溼潤的眼睛，擠着絲笑說，“平安，你就在醫院安心看病好了。”
郤平安自顧自地說：
“我的病倒沒啥，隨它去好了，就怕背一屁股債連累你們哪。向東也不小，過了年可以找對象成親，向陽和向紅得讀書，這都要錢哪。”
“向東也不大，親事還可以往後放放，向陽和向紅讀書的錢，到時候會有辦法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姚月娥寬丈夫的心，“你呀，只管在這好好看病，啥也不用想。聽我的，別再鬧着回去了。”
“媽說的對，爸，你就聽媽的話吧。”郤向陽懇求父親，“這時候還不能出院，你就安心在這看病，求你了好不好。”
郤平安固執地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
“不行，我一定要回家過年，你們說啥也不管用。”
姚月娥無奈地嘆口氣說：
“平安，你怎麼就這麼犟呢！”
“對，我就這麼犟。你也曉得我的脾氣，想做的就一定要做。”
“爸，這不是家裏，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還得聽醫生的。”
“醫生的，爸也不聽。看不看病是我自己的事，醫生管不着，哼！”
母子倆相對而視，都不曉得該怎麼辦纔好。
恰在這時，那位主治醫生從門外走了進來，瞧見自己病人沒躺在病牀上，而是穿好衣服站在面前，不由吃了一驚，問起情況來。
郤平安急切地對醫生說：
“醫生，我要出院，我要回家過年。”
姚月娥看着身材中等的醫生，央求地說：
“醫生，你勸勸他吧，他一直鬧着要出院回家。”
郤向陽跟着母親求醫生勸父親繼續住院治療。
醫生看了看病人和家屬，操着外地口音問：
“這麼說，你們都不同意病人出院，對吧？”
“對呀，醫生。”
母子倆異口同聲地答了句。
醫生轉眼注視着病人，問道：
“你爲什麼要急着出院呢？”
郤平安答道：
“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想回家。”
“你想回家過年，這可以理解。”醫生說，“可你的病還需要住院治療，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妻子和兒子不希望你這麼早出院。”
“病的是我，我想醫就醫，不想醫就不醫。”郤平安理直氣壯地說，“現在我不想住院醫，我要回家過年去，誰也管不着，哼！”
郤向陽連忙勸道：
“爸，你得聽醫生的，不能自己想怎麼着就怎麼着。”
緊跟着，姚月娥也好言好語地勸起丈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