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把臉一繃，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不同意。”
郤向陽聲音不高卻很堅決地說：
“不同意我也要幹，反正我已經鐵了心啦。”
“你……”母親生氣地說，“向陽，你怎麼就不聽媽的話嘞？”
郤向陽有點衝動地聲明道：
“不是我不聽你話，媽，是我想通過做生意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改變命運？”母親迷惑不解地問，“向陽，你爲啥要這麼說？”
“媽，我上不了大學，做不了城裏人，也找不到體面的工作，只能做生意掙錢發財，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母親眼裏滿是疑惑，問道：
“這擺地攤能發財，能改變你的命運？”
“可以的，媽。”郤向陽胸有成竹地說，“現在擺地攤賺小錢，等積攢到了足夠的本錢就做大生意賺大錢，甚至是開大公司。”
“凡事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就難了。”
“這我曉得，媽，不過我一定能做大生意賺大錢，請你相信我。”
“這……”
“媽，你就答應我吧，我求你了。”
“向陽，你真的非要擺攤子做生意？”
“是，媽，我已經決定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這麼幹。”
母親瞭解自己的兒子，見他態度這麼堅決，知道攔不住他，說道：
“行，向陽，你要這麼做，媽也不攔你。”
“媽，你同意了？”
“你都鐵了心，媽不同意又能怎樣。唉，兒大不由娘啊！”
“媽，你真好，謝謝了。”郤向陽高興得直叫了起來，“相信我，媽，我一定能掙大錢發大財的，一定能讓你過好日子。”
“好，媽就等着這麼一天。”母親面帶喜色地說，“媽窮了半輩子，也苦了半輩子，就盼着有錢過好日子嘞。”
“等着吧，媽，我們全家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郤向陽信心百倍地說，“現在國家搞改革開放，大力發展經濟，只要抓住機遇，就能靠做生意賺大錢，就能過上富裕的好日子。”
“媽不懂這些，只是見你說得這麼肯定，也就信你了。”
“那是，自己的兒子不信，還能信誰呀！”
“說的是，向陽，媽信你。可媽手上沒錢，幫不了你啥忙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媽，我會想辦法進到貨的。”
“你有啥辦法？”
“賒賬唄。”
“賒賬？你跟人家不熟，哪賒得到賬呀？”
“現在不熟，見了面不就熟了。你兒子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再好好求求老闆，肯定能賒到貨。”
“要能這樣最好，要是賒不到，那又怎麼辦？”
“借錢唄。多的借不到，五六十塊總能借到吧。”
“要能過兩三個月就好，可以拉谷到糧店換錢，可現在禾纔剛剛抽穗嘞。要不，你就先到工地上做兩個月，等有錢了，再進貨做買賣。”
“這樣的話，媽就不用替你發愁了。”
“不過，我還是想試試，明天就下城找秦湘綾進貨去。”
“秦湘綾，她是誰呀？”
郤向陽拿着髮夾在母親眼前晃了晃，故作神祕地說：
“跟你說吧，這個髮夾就是跟她買的。不，準確地說，是她送的。”
“她是擺攤子的，對吧？”
“對。我跟她聊了一陣子，就打定主意要擺地攤做生意了。”
“哦，媽明白了，是這人鼓搗你的。怎麼樣，媽沒說錯吧？”
“媽，你說錯了。不是她鼓動我，是我自己要幹這行。”
母親訕訕地笑了笑，問道：
“哎，這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個姑娘家，比我還小呢，只有十七歲。”
“是嗎？”母親眼裏滿是驚詫，卻用讚許的口氣說，“這麼小就在街上擺攤子掙錢，真是勤快，真是懂事啊！”
“這還用說，要不是這樣，哪會起早貪黑擺地攤呀。跟你說吧，人家已經幹了一年多了，掙了不少錢嘞。”
“在城裏擺地攤，該是城裏人吧？”
“不是，跟我一樣鄉下的，只是靠城裏近，城西那個村的。”
“難怪這麼勤快，這鄉下姑娘就是比城裏的勤快。”
“勤勞致富嘛，鄉下人要想掙大錢富起來，就得辛勤勞動。”
“在隊裏的時候，勤快倒也多掙不了啥，可現在單幹就不同了，勤快就能多種出谷來，就能多搞副業，一句話，勤快就能多掙錢。”
“過去喫大鍋飯，幹多幹少都一樣，大家都磨洋工，沒有積極性，現在就不同了，幹多幹少不一樣，多幹多掙錢，少幹少掙錢，這樣才能把大家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所以大家才說單幹好嘛。”
“嗯，是這個理。”母親點頭笑道，“就我們這樣子，要是在隊裏只會越過越窮，哪還得清這麼多債呀。現在好了，你們兄弟倆在工地上只幹了一年多點時間就還清了李工頭的高利貸。”
“這還算慢呢，等我把攤子擺了出來，掙錢就更多了，還錢也就快了。”郤向陽滿有把握地說，“媽，我保證頂多一年時間就能把剩下的債統統還了，沒準還有錢存呢。”
“要真這樣，那就好嘍。”
母親高興得哈哈笑了起來，幾乎到了心花怒放的地步。
瞧着母親這麼高興，郤向陽也開心得笑出聲來。
恰在這時，小妹手裏拿着書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母親和哥哥笑得那麼開心，便好奇似的問：
“媽，二哥，你們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有啥好事呀？”
不等母親開口，郤向陽便舉起髮夾在妹妹眼前晃了晃，笑道：
“怎麼樣，好不好看？”
小妹瞧見精緻的髮夾，眼睛不由一亮，興奮地叫了起來：
“哇，我漂亮呀，我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髮夾呢。”
“喜不喜歡？”
“喜歡。二哥，你是從哪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