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吧，各位嫂子，每樣東西便宜你們一分錢，怎麼樣？”
“好嘞。”
女人們異口同聲地應了聲，接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一邊付賬。
過了會兒，女人們便手裏拿着東西，說說笑笑地走了。
說實話，這番生意做得真值，不光賺了錢，還把糾結了好幾天的事兒拍板了，心情一下子就舒暢起來，哼起了《軍港之夜》來。
光哼還不過癮，接着又輕聲唱了起來：
軍港的夜呀靜悄悄
海浪把戰艦輕輕地搖
年輕水兵頭枕着波濤
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海風你輕輕地吹
海浪你輕輕地搖
遠航的水兵多麼辛勞
回到了祖國母親的懷抱
讓我們的水兵好好睡覺
……
唱着唱着，水兵沒唱來，倒是把供銷社的王主任唱來了。
王主任心裏恨死了郤向陽，卻擠着笑打趣地說：
“都唱起來了呀，小郤，生意肯定不錯吧。”
郤向陽倒是不計前嫌，親熱地招呼聲：
“喲，王主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哪，抱歉抱歉！”
王主任背抄着兩手站在攤子前，一邊打量着擺在上面的東西，一邊眯細着眼笑道：
“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哪，說起話來文謅謅的，只可惜中途退學了，要不這會兒就坐在考場裏考試，再過一兩個月就可以上大學嘍”
哪壺不開提哪壺，似乎有意要惹郤向陽不高興。
然而，這會兒郤向陽已經不再爲不能參加高考而難過了，便若無其事地笑道：
“沒啥，能上就上，上不了就拉倒，畢竟上大學不是唯一的出路。”
“倒是蠻看得開的嘛。”王主任帶着絲嘲諷地說，“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不上大學也有出息。話是這麼說，可擺個攤能成啥大事！”
見王主任在挖苦自己，郤向陽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暢，卻仍舊笑道：
“要放在以前肯定成不了大事，可現在就不同了，改革開放嘛，機會多的很，沒準擺攤就擺成大事了嘞。”
王主任眼裏露出絲鄙夷，似笑非笑道：.biqugé
“你倒是挺樂觀的嗬，不過就算現在搞改革開放，一個擺地攤的也註定成不了事，別說在農村，就是在特區也飛不起來。”
“王主任，你這話就有些絕對了。”郤向陽不以爲然地說，“現在改革開放了，政策好了，到處都有機會，特區是這樣，農村也是這樣。只要肯幹肯喫苦，就能幹出番事來，沒準還是轟轟烈烈的大事。”
“你呀，這是自己在安慰自己嘞。”王主任嘴角邊浮出絲譏笑，“就擺這麼個地攤，天天掙幾個小錢，還能飛上天呀，笑話！”
“能不能飛上天，以後你會曉得的。”郤向陽忍不住反脣相譏道，“有句話不知你聽說過沒有，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不曉得，估計是你編的吧。”王主任取笑道，“要遮羞就拿塊布遮好了，幹嘛要編這麼句話，真是搞笑嘞。”
給後生這麼一嘲諷，王主任不禁來氣了，冷哼一聲說：
“就算你多讀了兩年書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在這擺地攤麼？我是沒上高中，可我大小也是個主任，是個幹部，哼！”
郤向陽倒不着惱，兀自一笑，平心靜氣地說：
“時代不同了，王主任，供銷社很快就要改制了，你這個主任也就當不成了。再說了，多讀書多看報纔跟得上時代嘛。”
“別說只是改制，就算供銷社倒閉了，我也還是幹部，還有工資領，不像你擺個地攤討飯似的，哼！”
郤向陽可以不介意對方的冷嘲熱諷，可這討飯兩個字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不禁來氣了，目光冷厲地盯着對方說：
“啥討飯的，你給我嘴巴放乾淨點，要不別怪我不客氣！”
王主任原本心裏就有火，給後生這麼一橫，火就更旺了，指着對方的鼻子嚷道：
“就你一個擺攤的，比討飯的好到哪兒去，哼！”
看到對方這副可惡的嘴臉，郤向陽真想一拳打過去，可還是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據理力爭道：
“擺攤又怎麼了，我是靠自己雙手掙的，你沒道理這麼貶人！”
王主任把頭一揚，不屑一顧地說：
“貶你又怎麼了，有本事你別擺攤，去高考呀，去上大學呀，去幹像樣的事呀。整天圍着破攤子轉，圍着羣女人轉，真是個廢物，哼！”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郤向陽怒氣衝衝地衝着對方吼道：
“別以爲你是供銷社主任，就可以這樣侮辱人。告訴你，要再敢這麼說一句，我絕對不會饒過你，不信，你試試看。”
瞧見對方攥緊拳頭，王主任心頭不由咯噔了一下，卻不想在後生面前示弱，伸手拍了拍木板，震得上面的東西都晃了起來。
郤向陽見狀，警告道：
“你要把我的東西弄到地下去，我一定要你親手撿起來，要是損壞了，我一定要你照賣價賠。”
像是給對方刀一樣的目光鎮住了，王主任竟然慢慢把手縮了回去。
其實，郤向陽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見王主任有所收斂，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撇過臉看向走過來的荷花，熱情地招呼起來。
原本沒什麼要買的，可瞧見王主任站在一邊，荷花故意挑了個粉紅色的手帕，笑眯眯地問郤向陽多少錢。
郤向陽按正常價收了錢，客氣地向荷花道了聲謝。
荷花瞟了眼一旁衝自己笑的供銷社主任，一聲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王主任氣還沒消，又見郤向陽搞低價銷售，便忍不住責問道：
“小郤，你怎麼只賣這個價？”
郤向陽看着滿臉怒氣的王主任，冷冷反問句：
“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