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舒沒有詳細說自己再次進入風月場所繼續接客後的心情,只是雲蕎從她眼眶中源源不斷的淚水中,能猜出在姚舒身上的對於命運的無奈。

    雲蕎沒有多說什麼,上前將姚舒抱在懷裏。

    有了倚靠之後,姚舒的哭聲從起初的只流眼淚,逐漸變成嚎啕大哭。

    “雲蕎……”姚舒哭着喊了一聲雲蕎的名字。

    “嗯。”雲蕎輕聲應道。

    “我以前想過,等他成親,我就要走的。”姚舒邊哭便說,“他終於娶妻,以後還要生他們兩人的孩子,我從一開始,就不該遇見他的。”

    雲蕎輕撫姚舒的後背。

    “我沒什麼念想了。”姚舒如是說。

    “別說傻話,”雲蕎從最初遇到姚舒時,她就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認識的時間久了,她發覺姚舒並不僅僅是表面上看上去的不在乎,是由衷的。

    她唯一在乎的,恐怕便是董司。

    雲蕎與董司的交往並不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何處吸引了姚舒,讓她對他的感情如此深刻。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雲蕎很少很少從姚舒口中聽到董司的名字,姚舒也幾乎不怎麼去見他。但是隻要見了董司,那一日,姚舒一整天都是高興的。

    在雲蕎眼中,姚舒與董司之間是有分寸的,姚舒遇到什麼事情從來不會告訴董司,並且也不許坊中的人告訴他。

    關於姚舒的消息大多數時候,董司竟然是從傳聞中得知。

    青舸坊開業不久,有個男人喝醉了大鬧,不小心傷了姚舒,雲蕎那時與姚舒並不親近,但也聽說了她的大腿青紫一片,很是駭人。

    後來是董司來質問姚舒爲什麼不同他說。

    那次,雲蕎是跟着沈如珩同董司喫飯才見到的這一場面,董司特意叫人將姚舒從青舸坊叫出來。

    因爲現在她已經日日在青舸坊露面,有了很強的存在感,上街時往往會刻意遮擋容貌,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那天,姚舒頭戴一頂冠有純白色紗巾的斗笠,微風吹過,掀起斗笠,入眼便是她嬌俏明媚的笑臉。

    她說:“不過是意外受傷,不妨事的。又有何必要鬧得人盡皆知呢?”

    大概就是因爲姚舒這樣的想法和做派,才讓董司一直心中記掛着她吧。

    但凡她是什麼都要同董司講的性格,董司都不會這樣關心那邊。

    如果董司不喜歡姚舒,那麼他到底爲什麼那樣在意她是否受傷,那天的董司是有些生氣的,因爲在場的都是董司的生死之交,他並未有任何遮掩。

    如果他喜歡,是因爲姚舒的身份嗎?

    因爲她是風月場靠身體賺銀子的,所以是配不上董司的。

    雲蕎依稀記得,之前提到姚舒時,梁芯所說的關於董司的想法。

    若是姚舒提出要同董司成親,他願意納她爲妾,也會排除萬難給她身份,只是不會同她有夫妻之實。

    歸根結底,他是嫌她的。

    沈如珩與董司的關係那樣親近,大抵是知曉董司對姚舒的情感的,只是他仍然願意將梁芯託付給董司,這也是雲蕎想不通的。

    過了許久之後,有一天姚舒突然對雲蕎說,她一直都知道,只要是她提出來的要求,董司都會盡可能滿足她。

    她也知道,董司的心裏其實有她。

    只是因爲她身處污泥中,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她,她也從來不說自己對他的情感。

    姚舒還說,若是當初她沒有再次跳進這深坑之中,她或許會與董司有一段孽緣。

    她有董司心中過不去的從前,即便他們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會因爲從前的事情最終放棄感情。

    她說,與其互相折磨,之後再老死不相往來,倒不如不要開始,便不會有任何的妄想。

    姚舒的酒勁沒有完全過,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她便困了,雲蕎便讓她進去休息,自己下了樓準備回家。

    只是她沒想到,纔到樓下,便看到沈如珩的輪椅在最靠近門口的桌邊,他坐在輪椅上,飛羽在一旁侷促地站着,他不好意思看這屋內衣着暴露的姑娘們,卻又心中好奇,低着頭卻擡眼偷偷打量。

    而沈如珩面前有本書,他心無旁騖地看着。

    邊上偶有姑娘走過,還會多往沈如珩這邊看兩眼。

    飛羽偷看姑娘,所以是他先看到的雲蕎。瞧見雲蕎下樓,他才擡頭,沒了之前的侷促不自在,開心地朝她招手,順勢拍了拍沈如珩的肩膀,沈如珩這才擡頭,看向樓梯的方向。

    見她下來,沈如珩將手中的書合起來,放到腿上,在原地等着雲蕎過來。

    “你怎麼來了?”眼下的時辰,董司的禮數大約才走完,沈如珩若是等禮成出門,此時應該到不了青舸坊。

    他定是提前出來的。

    “少爺沒有跟着鬧洞房。”飛羽笑得像個傻子,“擔心夫……”

    話還沒說完,瞬間反應過來連忙改口:“付……付公子,就叫我帶他出來了。”

    這個呆子,鬧了個付公子出來。

    “走吧。”雲蕎抿脣,因爲沈如珩來接她,心中是高興的。

    沈如珩心中有她,也在意她,所以平日裏願意將她的事情放在首位。

    雲蕎是知道的。

    見了姚舒的愛而不得,雲蕎越發覺得,感情上的事情,誰都說不清也道不明。

    姚舒愛董司,但是因爲自己的身份,不得不強迫自己離他越來越遠,雲蕎雖然不理解姚舒這樣作踐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卻也覺得,他們確實遇見得太晚,但凡再早一個月,姚舒都不至於……

    可是,這世上不就是有諸多遺憾嗎?

    雲蕎尚且有重新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姚舒卻沒有。

    她只能看着心愛的人娶其他女人。

    ——

    這段時間過去,雲蕎已經將那位姓林的富商的身份做好,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杜若然竟能幫雲蕎切實了林富商的身份。

    她安排好的人到京都的第一件事便是進了將軍府,在將軍府住了整整三天才進的酒樓。

    杜若然還叫了下人多次進出他下榻的酒樓,營造出多次請他回去的假象。

    因此,雖然之前有人懷疑林富商的身份,但是有了將軍夫人背書之後,便紛紛想方設法想見見富商。

    雲蕎只教了那人少許做生意的東西,並且囑託好不清楚的事情不能隨便應下,只說自己考慮一下,讓人回去等。

    半個月後,齊思恆上了門。

    齊思恆確實認識了位朋友,雲蕎也在京都見到了上一世騙齊思恆的那個男人。

    他來確實是爲了變賣自己的商鋪。

    魚兒已經上鉤,只等收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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