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蕎未出現之前，兄弟二人應是吵過架，面上的情緒顯露無疑，彷彿對彼此有着千般萬般的不解與埋怨。
沈如珏的話纔出口，沈如珩便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一旁的雲蕎也因爲沈如珏突如其來的話愣在當場，沈如珩視線是落在雲蕎身上的，話卻是對沈如珏說的。
“你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拿什麼護他周全。”
沈如珏頭轉向沈如珩，似乎他也有千言萬語的話想要說，張了張口，最後還是說道：“我和父親想要孤注一擲，你爲什麼非要與父親作對呢？”
“明明彼此心中清楚，這件事倘若暴露，死的不僅僅只是我和父親二人。”
“我提醒過你們，是你們一意孤行。”沈如珩回答道，“沈家爲何三代不能爲官，你應該知曉。如今終要過了這段時日，你與父親如何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你應該最清楚。”
“你理應知曉，我的母親因何而亡，那麼便沒有資格站在這裏質問我爲什麼選擇與你們相反的路。”
“大哥！”沈如珏還想說什麼。
“我們向來沒有什麼兄弟情深，父親也只是你一個人的父親。若不是祖母還在主院，我早與那邊斷了關係。”沈如珩呵斷了沈如珏的話，閉上了雙眼。
“你裝病的事情，有一個人知道，就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與你何干。”沈如珩倏地睜眼，凝視着沈如珏，又看向雲蕎，他說，“倘若雲蕎真的要跟你走，我不阻攔，若是她不想，你帶不走她。”
“執迷不悟。”沈如珏儼然有些生氣，轉過身不願意再看沈如珩。
“同樣的話也給你自己。”見到沈如珏生氣，沈如珩反倒不生氣了，他從牀上起身，繞過沈如珏走到桌子旁邊，替自己倒了杯茶。
沈如珏見沈如珩氣定神閒的模樣，血氣方剛的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衣袂一甩，走了。
先前兩人說了什麼，雲蕎並不知曉，但是見兩人的樣子，應該是彼此都挑明瞭，只不過對於沈如珩而言，他早知沈橪與沈如珏的事情，而沈如珏近日才知曉，定然容易惱怒。
臨走之前，沈如珏還撂下一句，讓沈如珩別牽累了雲蕎。
沈如珏知曉沈如珩的身份之後，爲了避免謀反的意外，定然會告知沈橪。
但是聽沈如珩的意思，沈如珏只是知曉沈如珩在爲皇室的人做事，具體是誰，身份如何，都是不清楚的。
臨睡前，沈如珩將頭埋在雲蕎頸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想將雲蕎的味道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雲蕎右手託在沈如珩腦後，五指插在他的髮絲之中。
他的髮絲因爲汗水被微微浸溼，雲蕎用手指輕輕替他攏着頭髮，她聽到他輕到幾乎要聽不到的低喃：“蕎兒，我們和離吧。”
雲蕎的手一頓，她沒說話，繼續替他梳理髮絲。
兩人肌膚相貼，他卻說出這樣的話，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風雨欲來，他想用最安全的方式保全她。
溫涼的液體低落在雲蕎的肩膀肌膚上，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他的汗水，還是他的淚水。
雲蕎知道沈如珩想的什麼，雖然上一世的結果她知道，她還是緩緩道：“好。”
兩人還未來得及籤和離書，沈府便出事了。
沈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慌慌張張跑來，哭着說沈老夫人要不行了。
沈如珩與雲蕎只套了件衣裳，便匆匆跟着人出了門。
整個京都，雲蕎眼睜睜看着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亂了套，齊家因爲齊思恆的失蹤，三個女人鬧翻了天，舉家之力找齊思恆。
沈府中氣氛壓抑，沈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人都偷偷抹眼淚，其他的下人也都垂着頭步履匆匆。
雲蕎步子快，跟在丫鬟身後，沈如珩只能坐在輪椅上被飛羽推着，落後了些。
沈老夫人的身子一直都硬朗的，誰都沒有料想到如今她竟然出了事。
和她身邊的嬤嬤問了兩句，雲蕎才知道，前一日沈老夫人與沈橪有過口角，後來讓伺候的人退下後便睡下來了，第二日一早，沈老夫人遲遲不叫人進去伺候。
嬤嬤進門才發現老夫人已經沒了氣息。
儘管知道迴天乏力，沈府還是叫了醫生來看。
醫生查看過老夫人的屍身之後，搖了搖頭。
沈橪面色鐵青站在一旁，他的手垂在身側，不住地發抖。
沈如珩知道起因是沈橪之後，又跟自己的父親起了爭執。
雲蕎知道沈如珩對沈家唯一的眷戀便是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也是清楚這一點，纔會一直住在沈府不搬去文和苑。因爲若是沒了她。沈橪與沈如珩的父子情誼，就徹底斷了。
她一直跟着沈如珩，就連他和沈橪的爭執，雲蕎也沒有避着。
“你到底對祖母說了什麼？”沈如珩還是第一次這樣發火，他面部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問，“我知道祖母不是因爲心臟病症去世的，大夫都告訴我了。”
沈橪板着一張臉，他們父子二人，在生氣時的神情都相似，雲蕎的手輕輕搭在沈如珩的肩膀上，想以此給沈如珩些許的安撫。
“我不知你祖母會尋短見……”沈橪還想解釋。
“你知道什麼？只知道爲了自己，把別人的命都搭上！我母親死的時候，你也說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麼？”沈如珩的聲音拔高，雲蕎拍了下沈如珩的肩膀示意他情緒不要過於激動。
門外的人都因爲房間內的聲音紛紛往屋內看過來，雲蕎揮了揮手讓人離開。
沈老夫人吞了金，大夫在她口腔中發現了殘留的水銀，她知道沈如珩與沈橪父子選了兩條背道而馳的路，她勸不住任何一方，又怕自己拖累他們，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爲沈老夫人的離世，沈如珩與沈橪的嫌隙更重，讓原本還彷徨的沈如珩直接做了決定。
或許，就連去世的沈老夫人都不知道，她的死並不能換來父子二人的悔悟，他們之間的仇怨太重，沒有人能解開。
沈橪與沈如珩，終究斷了血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