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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龍息泉眼

    李長安與顓孫洛陽未曾在踏月山莊多做停留,翌日一早便早早去了慕容冬青的書房等候,瞧見一屋子的江湖話本外傳時,李長安忽然朝洛陽笑了笑,笑的洛陽毛骨悚然。

    慕容冬青來時就見李長安手中正捧着一本《東廂記》,嘴角噙着笑意。待四目相對,李長安那抹笑意更加深長,挪榆道:“倘若下次還有機會,我再請慕容小姐喫一回果子。”

    洛陽仍是一頭霧水,慕容冬青恨不得把臉埋進地底。

    聽聞二人即刻要走,慕容冬青自是一百個不樂意,但昨晚酒宴上爹爹好似對那姓李的白衣女子不太待見。平日裏各路江湖豪客遊俠登門拜訪,雖有些爹爹也不太待見,但從未下過逐客令,倒是那些臉皮如牛糞又硬又臭的傢伙賴着好喫好喝不走。

    李長安以有要事在身,無可奈何這種百試不爽的說辭推脫了去。臨行前,慕容父女攜中年管事將二人送至迎客碑前,李長安意味深長的望了那父女二人一眼,對慕容春風道:“閨女好是好,但偌大個家業總得有人撐着。”

    慕容春風微微一笑,拱手道:“此乃慕容家家務事,就不勞洛陽姑娘費心了。”

    李長安眉峯一挑,回禮道:“保重。”

    待二人身影漸行漸遠,慕容春風才露出一絲苦笑,道:“丫頭啊,你真是帶回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以後慕容家的造化,就看你了。”

    慕容冬青一臉迷茫。

    走出幾里路,洛陽纔開口問道:“頭些年聽聞慕容家主踏入一品金剛境,沒想到如今已是問道長生,你的身份怕是早已被他識破?”

    李長安一臉不屑,“問長生又如何?若是早個幾日,莫說他一個慕容春風,就是再來幾個秋風冬風我一樣不放在眼裏!好心當做驢肝肺!”

    洛陽臉上浮起幾分笑意,言辭銳利直戳李長安心窩,道:“我纔不信你會有那份好心,慕容春風又不是傻子,我都不信,他能信?”

    李長安癟了癟嘴,不服氣道:“他助我早日登峯,我替他守好寶貝閨女,這比買賣哪裏不划算了?我看那慕容春風就是個大傻帽!還做勞什子武林盟主,怪不得眼下這江湖烏煙瘴氣!”

    洛陽看着李長安那副叉腰罵天罵地的模樣,心中格外暢快,忍不住笑道:“人操持着踏月山莊那麼大個家業,還能沒你一個一清二白的孤家寡人會做買賣?”.七

    李長安氣結,狠狠颳了洛陽一眼,放言道:“總有他後悔的一日!”

    這話莫說洛陽不信,立在神引湖亭子裏的慕容春風也不信,可他仍是喚來了莊子上的首席客卿,命他帶上幾個人尾隨那兩個女子進山,若有危急情況不妨出手相救。不論是爲山莊將來做打算也好,還是爲慕容冬青還人情也罷。慕容春風始終堅信,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更何況那人還是春秋的女魔頭。

    不過半日腳程,二人就到了六銀山山腳下。舉目望去,六座山峯宛如擎天大柱,直聳入雲霄。六峯之間近則相隔百丈,遠則相距千丈,即便有非凡的腳力,想要把這六銀山都翻個遍恐怕也得耗費數載。難怪六銀山來來往往無數獵寶人,皆無功而返。

    洛陽皺眉凝望,當下不禁也有些頭疼。

    李長安心下了然,不懷好意的問道:“你我是分道揚鑣,還是繼續同行?”

    洛陽斜了李長安一眼,笑意森然道:“自然是繼續同行,我倒想瞧瞧你究竟是作甚來了,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說,反正師父也沒交代一定要尋到,長安城裏的那位要急便讓她急好了。”

    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李長安嘴角抽搐了兩下。

    洛陽頭一偏,催促道:“走吧。”

    六銀山東北與東南兩峯之間有一條入山小道,是那些獵寶人經常年踩踏而形成,也是入山的唯一一條羊腸小道。一路上李長安始終低着頭看着腳下,眉頭緊鎖,不過走出三里路,她便停了下來,一面左右張望,一面對身後早已想發問的洛陽道:“有人先咱們一步入山了,就在這兩日。”

    洛陽不假思索道:“與那幫劫了慕容冬青的蟊賊是一夥兒的?”

    李長安看了洛陽一眼,略有顯擺之疑的笑道:“八/九不離十,但也保不齊是兩夥人馬,再未尋到寶之前,獵寶人之間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寶物當前,黑喫黑那也是常有的事兒。”

    洛陽斜了李長安一眼,默然走在了前頭。論起來,李長安雖活了一甲子有餘,且仍一如當初年輕貌美,但委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老油子。比起自己常年待在小天庭山上,知知甚多。與這種無賴在短處上較勁,不如省點氣力對付那些獵寶人,畢竟眼下的李長安不僅算不上是個幫手,或許還會成爲累贅。

    李長安似乎也逐漸適應了洛陽這種忽然漠然置之的態度,笑了笑,一面跟上,一面嚷嚷着:“你慢點兒,好歹也顧慮一下我這個病入膏肓的人。”

    洛陽沒有回頭,但放緩了腳步。

    二人一口氣走了三十里路,從一個山腳走到另一個山腳,周遭的景緻千篇一律看久了令人分不清方向。李長安似是全然沒有上山的打算,直至她氣力消耗殆盡,癱倒在地,喘着粗氣擺手道:“遭不住了,歇會兒。”

    面色如水的洛陽不僅臉不紅氣不喘,就連鞋跟兒都如身上的白衣一般一塵不染。她擡頭望了一眼偏西的日頭,忍不住問道:“你究竟在尋什麼?還有多遠?”

    李長安抹了一把汗水,咧嘴笑道:“既已至此,告訴你也無妨。”她擡手指了指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中原九州有兩條龍脈,其中一條盤於大半個商歌之上,龍頭在東南揚州邊界的小重山,龍尾在東北兗州,這西南的六銀山則是龍身。你可聽聞過,龍有三穴乃天地人,古人方士尋龍點穴,點的就是這三穴。只不過當年我雖感知此處有龍息泉眼,如今卻移換了位置,看來那神引湖當真有蛟龍不成?”

    洛陽聽聞此言,心下大駭。所謂龍息泉眼,乃是當今世上最可遇不可求,甚至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曾年幼時,那一次商歌女帝親自上山,與澹臺清平的談話中便出現過這個詞,而後小天庭山陸續幾年中總有弟子下山後便再也沒回來。那此次來六銀山當真是爲了見微樓樓主的遺寶?

    見洛陽面色異樣,李長安揣測了幾分,淡然道:“長安城裏有練氣士,想必你的那位女帝陛下已然知曉我此行的目的,只不過那練氣士尚未成氣候,不知龍息泉眼在此。但她讓那你前來意欲爲何,我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洛陽臉色瞬時又蒼白了幾分,咬着牙道:“陛下並未指名道姓,是師父指派我來的。”

    李長安劍眉一挑,“哦?”隨即她又笑了,“既如此那你便無需多想,至少澹臺清平眼下絕不會陷你於險境。”

    “你爲何如此篤定?”

    李長安站起身,拍了拍衣襬的塵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因爲她相信我不會害你,難道我還不相信我自己?”

    洛陽猶豫不決,這回李長安走在了前頭,頭也不回的道:“走吧,我已感覺到離此處不遠了。”

    過往種種皆顯示李長安與小天庭山關係匪淺,而李長安又與長安城裏的那位不對付,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便是友軍。即便不是如此,李長安說的也對,至少眼下澹臺清平不會陷她於不義。

    洛陽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快步追上那襲青衫,問道:“方纔我已查探過四周,並無可疑氣機,你如何能感知?”

    李長安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道:“待你劍道入聖,自然可感知到。”洛陽遞了個鄙夷的眼神,李長安又補了一句:“不然那龍息泉眼豈不是人人唾手可得?”

    洛陽又問道:“若讓餘祭谷取之用之,他又怎會落得如今地步?”

    李長安哭笑不得,道:“你當長安城裏的練氣士是草包,還是當那些江湖宗門皆是廢物?能讓他餘祭谷大搖大擺的踏入商歌境內?”

    洛陽垂眸不語,李長安暗自嘆息,似不經意道:“不過據我所知,那老魔頭逃回東越時途徑了小重山。”

    洛陽偏頭看來,“當真?若讓他取用了,你怎麼辦?”

    李長安似笑非笑,“我還當你胳膊肘往外拐操心起敵國魔頭來了,原來到底是關心我啊?”

    洛陽瞪了她一眼,別過臉去。

    李長安收斂了笑意,眸底閃過一絲寒光。

    二人沉默不語,一前一後繼續前行,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李長安擡頭望去。這兩座峯是六銀山六峯之中最高的兩座,一眼往不到頂。兩峯腳下無平路,而一個寬百丈有餘,望不到底的山坳。山坳兩側皆斷壁,無可攀爬立足之地,宛如有巨人一斧子從兩峯之間劈開。

    李長安有些無奈,攤手對不屑一顧的洛陽道:“勞煩女俠代勞一程。”

    洛陽一手拽住李長安的腰帶,笑意盈盈,“不僅陰溝裏翻船,還要低三下四的求人,你那一世惡名我看不要也罷。”

    李長安尚未來得及還嘴,就被洛陽一把帶入了山坳裏。

    那聲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在山坳裏層層疊疊傳出去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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