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一劍逆江

    秦歸羨雖不曾遊歷江湖,但也聽那些負笈遊學歸來的家中子弟說起過,不僅讀書能把人讀瘋癲,習武也能把人練瘋狂,不若又怎會有走火入魔一說?而那個惡名昭彰的女魔頭李長安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秦歸羨甚至未曾思量半分,起身便朝門外走去。自己的姐姐理當自己親手解救,本就輪不到外人插手,何況還是個入魔的瘋子。

    “哎,真是可惜,本是一個有望登頂胭脂評的美人兒,過了今夜便清白不保,你們舊南唐的大詩人張吉有句詩怎麼寫來着,恨不相逢未嫁時?”

    秦歸羨拉門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她轉身憤然看向泰然自若的李長安,握緊了雙拳。自幼便被人稱讚爲才貌雙全的祁連山莊二小姐自然不會輕易上了李長安的賊船,一個是朝廷四品命官,一個是江湖魔道,只需稍稍細想其中利弊便清晰瞭然。

    可秦歸羨也明白,那份看似青雲直上的陽關大道,卻是用秦唐莞的一生所換來的。

    值得嗎?

    不必問,秦歸羨也知曉,在父親眼裏莫說一個秦唐莞,哪怕今日出嫁的是她秦歸羨爲了祁連山莊也便是在所不惜。一個女子罷了,皮囊生的再好,除了紅顏禍水還能修出個聖人不成?

    秦歸羨定了定神,她再度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這個女子雖行徑乖張口出狂言,但卻是迄今爲止,哪怕已過去了一甲子年間,天底下唯一一個曾修成劍仙的女子。

    李長安看着秦歸羨默然返身而歸,斟了一杯遞到她面前,道:“這是我專程爲秦小姐要的一壺酒。”

    打葉竹的餘威顯然令秦歸羨有些回味無窮,她看着白石杯中澄黃的酒水,眉頭微蹙。李長安適宜的又道:“江南有一習俗,家中若有女兒,在幼時便會埋下一罈稻子酒,待女兒出嫁時才取出,故而名爲女兒紅。不知祁連山莊的庭院內可有埋上兩壇?來此前老莊主又可曾挖出來?”

    秦歸羨神色隱忍,眼底有霧氣翻涌,她仰頭飲盡一杯,埋頭沉默了良久,再擡頭時眸子已然澄清。

    “你若真是李長安,從郡守府擄個人出來算不得什麼難事吧?”

    李長安略有些無奈的道:“我的小姐,那可是今日喜宴上的角兒,多少雙眼睛瞧着,你總不想我血洗郡守府吧?”

    秦歸羨將空杯放在李長安面前,道:“不若你打算如何?”

    李長安自覺的給她斟滿,屈指一彈,酒杯平穩的移到她面前,滴酒未灑甚至杯中酒水都不曾起漣漪。

    “其實說來也容易,今夜你只需要想法子灌醉那禽/獸便可,明日巨靈江大潮,郡守大人自不會錯過這等光耀門楣的良機。”

    李長安舉起杯,笑道:“到時候,秦小姐只需在隔江五里外接應,莫忘了備妥一處安置的屋子。”

    兩杯相撞,女兒嫣然。

    臨走時,秦歸羨問了一句,“你可好養活?”

    李長安拍着胸脯道:“小姐放心,我可比祁連山莊那些不入流的客卿好養活多了。”

    秦歸羨笑意深長,“但願如此。”

    李長安回房時,倒吸一口涼氣覺着腮幫子疼,這秦家二小姐怎比她看起來還不像個善茬?

    一絲不苟擦槍的陸沉之瞥了她一眼,譏諷道:“原以爲你是個會做買賣的,看來還不如這客棧的小掌櫃。”

    二人獨處時,素來沉默寡言的陸沉之鮮少有開腔的時候,李長安饒有興致的接話道:“陸姑娘有何見解,不妨說來聽聽。”

    陸沉之看都懶得看她,不緊不慢道:“祁連山莊乃是名門正派,不論你成功與否,這江湖中人只會聽信一家之辭。即便買賣成了,對於秦家二小姐而言不過是多張喫飯的嘴罷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既定事實,不會更壞。這可能便是秦歸羨在知曉你是李長安之後,仍願與你做買賣的緣由。”

    李長安認真思慮了一番,讚歎道:“很有道理啊。”

    陸沉之強忍刺出一槍的衝動,疑惑道:“那你爲何要與她做這樁虧本的買賣?”

    李長安負手而立,裝腔作勢道:“於旁人而言許是喫虧,於我李長安而言卻未必。”

    陸沉之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狂妄自大。”

    李長安一笑置之。

    翌日一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罷休的李長安起了個大早,退房時客棧掌櫃臉上笑出了三道摺子,小二更是喜極而泣。二人無甚細軟,走時李長安仍舊一身瀟灑孑然,陸沉之亦僅有一杆麻布包裹的□□。

    街頭一反常態,異常的人潮擁堵,人流的方向無一不是朝着巨靈江邊而去。身着光鮮亮麗的權貴子弟如菜地裏的地瓜,隨手一抓便是一大把。

    李長安側頭詢問,“陸丫頭,那三百二十兩的胭脂呢?”

    陸沉之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李長安嘆息一聲,“丫頭終究是丫頭,當不成寶啊。”

    陸沉之惱羞成怒,擡腳狠狠跺下,李長安似早有防備,未能讓她得逞,笑的一臉洋洋得意。陸沉之隨即加快腳步,甩開了李長安一大截。

    江邊幾處觀潮最佳地已人滿爲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稍有些富貴權勢的都將家中最爲健碩的惡僕帶在了身邊。在這種落腳都艱難的時候,那些公子小姐仍能悠然自得享受一片清涼之地。

    李長安遠遠便瞧見不愛湊熱鬧的陸沉之孤零零的立在最外圍的一株大樹下,旁邊幾個心懷不軌的年輕男子正在打量她。李長安快步走了過去,埋怨道:“你怎也不等等我?”

    陸沉之冷哼一聲,雙手環胸。

    李長安見她目光一直盯着一處,便也順着望過去。那一處正位於岸邊至高點,江潮打浪至多十幾丈,可居高臨下俯瞰江面全景。據說當年先帝東定時曾途徑巨靈江畔,恰逢大潮,擡手指浪與昔日的十二名將笑談江山。不僅如此,更有當年五陀山僧人一葦乘浪,隨波逐流而下南疆的傳言。

    李長安一時感概,不由得道:“可憐英雄暮年。”

    陸沉之兩耳不聞,目光沉重,眉頭微蹙。郡守府此行光侍衛便帶了足足有三十幾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許多好事者想要一賭秦家大小姐芳容,稍稍靠近便被身形健壯的侍衛攔了下來。這陣仗,好比要在萬軍之中取首級,哪有李長安說的那般輕巧?但當事者似乎並不心急,反而還有心思顧及旁的。

    陸沉之轉頭瞥了一眼李長安,見她看着不遠處幾個被人羣硬生生擠出來的年輕男女發笑,暗自搖頭嘆氣。

    其中唯一的女子察覺了李長安的目光,與身旁的幾人交頭接耳了一陣,便朝這邊走過來。瞧着幾人的打扮,多半是哪家小門小派的弟子,只是女子的樣貌頗有幾分水靈,也難怪身旁的男子捨命護花,弄得自身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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