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江湖事江湖了

    李長安一身溼漉漉,衣衫緊貼在身上,修長的身形不免顯得有幾分單薄。李相宜不禁有些疑惑,洛陽早在上畫舫時身上的衣物都已蒸乾,你李長安堂堂劍仙連這點伎倆都做不到?

    但轉念一想,眼下的李長安委實大不如前,於是貼心的喚了舫內姑娘尋來一套替換的衣物。誰知狼心狗肺的李長安竟不領情,說什麼這等衣不遮體的衣裳與她李長安做派不符,穿出去旁人定會誤以爲她是風塵女子。

    這下不僅李相宜,連着其餘十幾位女子臉色皆是大變。

    李長安後知後覺,來不及爲自己開脫,李相宜一把將衣裳摔在她臉上,怒道:“你愛穿不穿,滾出去!”

    洛陽雙手環胸,倚在一旁看戲,臉上略帶笑意的表情足以說明她此刻的心情大好。

    孤立無援的李長安只得硬着頭皮笑道:“好姐姐,你聽我說……”

    “誰是你姐姐!”

    “啊,好妹妹你聽我說。”

    “不聽!”

    李相宜似記起了什麼,忽然道:“對了,上一次在小重山,咱們是不是還有舊賬沒算清楚?不如趁當下,一併算了!”

    李長安後背一聳,神色慌張的抱緊了懷裏的衣物,慢慢往後退去。那模樣宛如一隻受了驚又止不住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旁的洛陽看在眼裏,忍不住捂住了嘴,偷偷笑出了聲。只是當掌心觸碰到嘴脣時,她又有一瞬時的愣神,而後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李長安乾笑兩聲,朝外頭瞥了一眼,低聲道:“若是礙着妹妹的眼,我滾,我滾還不成嗎?”

    李相宜大步攔在門前,面上帶笑,促狹道:“你李長安堂堂劍仙,滾出去多難看呀,在小重山時可不這樣。再者,我上小樓的姐妹可從未待客不周,好歹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在出去。”她拍了拍手,“姐妹們,給這位李姑娘更衣。”

    看着那十幾位絕色女子摩拳擦掌的慢慢走來,李長安驚呆在原地。這要是十幾個彪形大漢她尚能殊死相搏,可一羣水靈靈的姑娘,若是打壞了半點,她相信李相宜定要叫她今夜石沉湖底。

    洛陽?沒什麼良心的洛陽定也樂見其成,指不定還幫襯一把。

    李長安左思右想,心一橫,咬牙道:“停手,我換,我自個兒換。”

    尚給她留了幾分薄面的李相宜領着她去了旁廳,洛陽一時間起了好奇心。從來見李長安都是一襲飄逸青衫的風流模樣,倒是未曾見過這般盡顯女子身姿的裝束。小天庭山洗龍池那次光溜溜的樣子,不提也罷。

    李長安倒是想幹脆跳窗水遁,但念着李相宜嫉惡如仇的性子,舊賬未還又添新仇,日後怕是分外眼紅。一個李相宜便也罷了,可那上小樓和大夫人皆不是善茬,更何況本就是她有錯在先,雖談不上如何的血濃於水,但畢竟都是李家的人。

    所以,何苦自相殘殺?

    江湖上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江湖事江湖了,江湖兒女江湖老。

    饒是洛陽也不得不承認,李長安雖不是一等一的樣貌,但風采極爲出衆,即便是溫婉的女子裝束仍遮不住修長的身形以及雌雄莫辨的樣貌下所透出的勃然英姿。擡手撩發時,既有女子的柔媚,眉宇間又帶着幾分浪蕩不羈的灑脫,陰陽並濟的氣態登時看傻眼了在場的衆多姑娘。

    李相宜忍不住打趣道:“你若願來上小樓,我保證天下人對你另眼相待。”

    原本有幾分赧羞的李長安,登時面紅耳赤。但礙於不得出手,只能暗地裏寬慰自己,無妨無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李長安報仇一甲子都不嫌晚!

    許是李長安嬌羞的模樣委實可人,有位姑娘大膽上前牽住了她的手,問李相宜:“姐姐,今夜留她在我房中可好?”

    李相宜不明緣由的瞧了一眼洛陽,遲疑道:“這個嘛……”

    洛陽面無表情道:“甚好,我就先行回去了。”

    李長安絲毫未猶豫,一把甩開姑娘的手,追上洛陽道:“誒,不行!我要跟你回去!”

    洛陽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要這幅打扮回客棧?”

    李長安低頭看去,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惹眼罷了。在擡眼看洛陽堪比冰凍三尺的神情,當即改了口風道:“是……有些不妥。”

    瞧見這一幕的李相宜笑意玩味,不知起了什麼心思,提議道:“難得相逢,眼下時辰尚早,亦未好好招待二位,不如留下來稍作小憩。若是晚了住一宿也無妨,反正廂房多的是。”

    不等洛陽答應,李相宜轉頭便吩咐了那位想與李長安共度春宵的秀美女子去收拾側廳裏換下來的衣物,還道要好好清洗乾淨,不得有半點怠慢。那女子臨走前給李長安送了一眼盪漾秋波,惹得李長安渾身一個激靈。

    酒桌上,令李長安唯一有些寬慰的是,這畫舫上竟備了打葉竹。比起茶館裏溫醇酒香的花雕,還是烈火清香的打葉竹更能暖身子。

    在小天庭山上算得上是循規蹈矩的首席弟子,洛陽平日裏極少沾酒。常年浸淫在風花雪月中的李相宜這份眼力自是不在話下,故而斟滿了洛陽面前的酒杯,也不曾勸酒。

    李長安倒是來者不拒,身邊的姑娘們挨個喝了一圈,似意猶未盡。她放下酒杯時,啊了一聲,問道:“前段時日你可見着了我的掌劍腰牌?”

    李相宜嘴邊的酒杯一頓,眼眸明亮,道:“原來是你,那姑娘怎也不肯與我提及半分,若不是大夫人認出了腰牌確有其事,想必那姑娘早已入了閻羅殿。”

    李長安微微一愣,餘光瞥見洛陽投來的疑惑目光,她低頭看着白瓷酒杯,輕嘆道:“真是固執啊,不提也罷。”

    李相宜好奇道:“你就不問問她現下如何?”

    李長安微微搖頭,舉杯飲盡。

    李相宜未多言,也飲盡杯中酒,權當作陪。

    一直沉默不語的洛陽忽然開口問道:“李姑娘來此,可是陛下對武當山此舉有所顧慮?”

    小天庭山與上小樓之間的關係從來就不是針鋒相對,只是私下裏傳言首輔對一直作爲女帝左右臂膀的兩朝元老頗有微詞。如同洛陽與李相宜,早知曉彼此的存在卻從來不干涉,像今夜這般見面,還是頭一回。

    李相宜看向洛陽,微微一笑,“那洛陽姑娘又爲何來此?”

    素來置身事外,極少參與內政的洛陽心知杜明李相宜的言下之意,但仍舊如實道:“師父有令,命我隨李長安一同去武當,途徑此地未料會遇上李姑娘。李姑娘在此之事,師父也不曾提及。”

    李相宜的笑容挑不出瑕疵,“原來如此,只不過我來此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打理樓內事務而已。與你們二人遇上,亦是始料未及。但說起陛下的擔憂,不是已讓二公主前往武當山了嗎?”

    李長安正送了一塊肉往嘴裏,來不及嚥下,驚詫道:“那老婆娘是不是失心瘋?讓姜歲寒去武當山,豈不是羊入虎口?”

    李相宜未顧忌李長安的口無遮攔,問道:“何爲羊入虎口?”

    李長安嚥下了口中的肉,卻不知如何開口。

    此次佛道之爭,盛況空前,天下各路江湖人士必然蜂擁而至。那等魚龍混雜的地方,不論是北契還是東越皆不會錯此良機,一個小小的二公主,身邊就是有再多的一品高手也攔不住無窮無盡的刺客。這與送死,有何異?

    李長安壓下思緒,皺眉道:“她一個公主,去武當山作甚?”

    李相宜擺出一幅打官腔的笑臉,悠然道:“天師府三尾龍鯉便讓朝廷感恩戴德了二十幾年,雖民間多有式微傳言,但如今黃紫道人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動。不過話又說回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那位陛下初臨政時可沒少在世族門閥手上喫虧,最是痛恨外戚干政,不然依着那位大人的出身也做不到當今首輔。既有珠玉在前,陛下自然得早做考量,這不趕巧了,許無生斬龍立下大功,二公主趁此親身拜訪武當山也算師出有名。誰叫天師府最近諸事不順,一個劍首譚濟道剛下山就敗給了敵國老魔頭,一個天資縱橫的小天師入東越求劍,長野上又敗給了春秋女魔頭,天師府近來燒香據說都不怎麼靈驗了。”

    李相宜越是說的無關痛癢,李長安就越是沉默不語。

    李相宜垂下眼眸喝了口酒,轉了話鋒道:“聽聞你在長樂亭見着武陵王了?她可是給了你什麼物件?”

    小重山一別,李長安也未曾多探究,此次相逢倒是對面前的女子另眼相待,細想一番下來,也只覺着是自己以往輕看了,畢竟是首輔聞溪道親手栽培的刺客諜子,皮囊再好也不可以貌取人。

    李長安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當真是來打理內務的?”

    李相宜微微偏頭,莞爾一笑,“不然呢?”

    李長安放下空杯,笑道:“明日我便要出城,到時候你不會尋個撇腳的由頭就跟上來罷?”

    女子食指抵在脣邊,眼波流轉,風情又俏皮,“那可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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