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174 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請諸位姑娘下山

    武當山不敢怠慢了授皇意而來的女子,騰出了大半座三清宮,三十六間廂房,供這些來山上游山玩水的千金小姐們日常起居。平日裏給武當弟子修行練劍的大廣場也成了姑娘們打發閒暇的地方,敢怒不敢言的武當弟子只得退而求其次轉去了玉珠峯瑤臺坪。廣場修繕緩慢,究其緣由大半在此。

    自打武當山收女冠後,掌教謝清書便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爲躲避這些父兄不是朝廷命官,便是一方富賈的大小姐,這位大真人當真是愁白了兩鬢。北雍境內尚好,興許是受了燕大將軍的照拂,未有官家女子隨波逐流。可這些從鄰近的沂州荊州,甚至不遠萬里從京城豫州而來的權貴女子雖舉止得體,卻與尋常那些“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大家閨秀不同,各個滿腹文采,令謝清書最是頭疼不已。好比吏部尚書林杭舟的小女兒林白魚,那叫一個驚才絕豔,頭一日上山便尋謝清書討教道法,給頭頭是道的武當掌教說的啞口無言。

    武當山這才恍然大悟,這些大小姐何止是給武當山找不痛快,簡直就是給女帝陛下當說客來了。

    可今日,謝清書卻是避無可避。

    別無他由,只因那位比林白魚更加令武當山頭疼的女魔頭,要上山了。

    剛過午時,謝清書便領着無字輩一衆弟子在門坊前靜候,不僅如此,就連武當山輩分最高的老真人宋天官都在場。

    這般勞師動衆的場景可不多見,原本打算回廂房小憩的千金小姐們瞧見此情形,都不由的各自扎堆,小聲議論起來。

    身爲掌教弟子中的大師兄,人到中年的何無有不着痕跡的朝廣場環顧了一週,目光最終落在那個名叫林白魚的白衣女子身上。天下喜着白衣的女子數不勝數,但如林白魚這般氣態出塵的女子纔不算辱沒了那身價值不菲的衣衫。

    僅瞥了一眼,何無有便收回了目光,那女子素來不喜熱鬧,想來是身邊幾個相伴的女子不願回去,這纔不得已留了下來。

    那日林白魚與師父謝清書對坐論道,何無有便在場,旁的不說,此女才思敏捷堪稱一品高手。竟是將“道”字拆解而論,說道一字即有走有首,而走在前,首在後,即行路爲修道之首,走大道,走小路,走山路,走水路,走人間,走鬼門,方可悟道。否則坐山觀井,與□□何異?

    何無有上山近三十年,頭一回見師父謝清書氣的長鬚都在顫抖。

    於是問那女子,“依姑娘所言,老道該走哪條路?”

    女子答道:“皇城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道長走哪條路不是皇城路?”

    聽罷,堂堂武當掌教起身大笑三聲,而後藉故尿遁一去不復返。

    比何無有上山晚十年的方無根就站在他身旁,瞧見這段時日一直不對付的大師兄又在偷偷看那女子,忍不住小聲譏諷道:“師兄若再無心修道,不如下山還俗,武當山大師兄讓師弟來做,定不負祖師爺厚望。”

    何無有也不惱,只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這個“心術不正”的師弟。

    在二人身後的馬無奇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三師兄葛無仙,見他半闔着眼,口觀鼻鼻觀心一副漠不關心的超然姿態,便也默默的垂下頭,盯着自己的鞋頭。

    山上的道士對於入定打坐早習以爲常,本就是修行,可那些身子骨嬌弱的富家千金可受不住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再加上山頂寒意更勝,有些手裏抱着暖爐仍受不住寒氣的女子已打起了退堂鼓,但又委實對上山之人好奇的緊,便一面跺腳一面命貼身丫鬟再去廂房取備用的暖爐來。

    滿頭霜白的宋天官呵呵笑道:“武當山擺出這麼大陣仗,這回總該留點情面了吧。”

    謝清書苦笑點頭:“希望如此啊。”

    話音剛落,一行人便出現在武當衆人的視野中。

    爲首披白狐裘的女子,自然是一甲子前讓江湖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只不過今非昔比,如今在北雍,只要提及李長安三個字,無人不拍手稱讚。

    不待一行人走近,謝清書便主動走下石階,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有失遠迎,多有怠慢,還望李姑娘海涵。”

    武當山一衆弟子紛紛拜禮,“拜見李姑娘。”

    李長安僅微微頷首回禮,一點兒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好似她纔是武當掌教一般。如此傲慢無禮,可謝清書都沒半點不悅,依舊笑臉相迎,其餘弟子即便不滿也不敢吭聲。

    李長安走過門坊,瞥了一眼藏在人羣中的馬無奇,而後看向宋天官,笑道:“宋老頭兒,連你都親自出面了,我若再不識趣,怕是要給你們武當打下山去,我這趟上山可不容易。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你躲在丹霞峯練了幾十年的丹鼎,總該給些見面禮纔算說的過去。否則老欺負謝清書這老小子,我也過意不去。”

    年過百歲的宋真人與李長安有多少年的交情?武當掌教謝清書都答不上來。

    一笑一頓,連笑了三聲呵的宋天官撫須道:“好說,老道只怕你不肯收,既然你自己求着要,那老道豈有不送的道理。”

    一衆武當山弟子只聽的目瞪口呆。

    武當丹鼎一術雖不及太陰劍宗,但在江湖上仍是赫赫有名。多少大宗名門帶着一馬車的黃金登山求丹,可惜宋真人一爐丹鼎短則兩三年,長則十數載,故而往往皆是空手而歸,只得等來年再求。

    可眼下,說送就送了?

    那嗜丹如命的師伯祖竟也不心疼?

    女魔頭顯然極爲滿意,轉頭便對謝清書道:“掌教放心,我在武當頂多逗留三五日,聽說上山的女冠皆下榻在三清宮,未免麻煩,住處安排在後山的竹屋便可。”

    謝清書遲疑了片刻,而後點頭道:“也好。”

    李長安想了想,又道:“還有接風洗塵那一套就免了,你們武當的飯菜也不合我胃口。若有雜事纏身,掌教自可先行,有馬道長給我領路便好。”

    被指名道姓的中年道士哭喪着一張臉,不情不願的走出人羣。

    李長安微微一笑,“帶路吧,馬道長。”

    從始至終,這一行人彷彿都將廣場看熱鬧的女子視若無睹。可那些出身便高人一等的千金小姐卻早已按耐不住,私下裏評頭論足起來。女子之間自有一杆秤,尤其是見着持劍的白衣女子,皆不由得將那京城來的林白魚當做了比較的對象。

    二人皆是超塵脫俗,又皆穿白衣。

    樣貌上林家小姐顯然先輸了一籌,可氣態上,那白衣女子就顯得粗鄙多了。行走江湖的女俠,說好聽點是英姿颯爽,說難聽點就是失了女子該有的端莊賢淑,如鄉野村婦一般,有失大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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