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01 章 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百零一章新舊兩代人

    東海修魚城這幾日熱鬧非凡,隨着出閣即天下第一的韓高之現世,無人再關心長安城傳來的流言蜚語。皇宮裏的遮星臺倒了便倒了,女帝陛下龍顏大怒便怒了,斬了幾個無關緊要甚至不知名諱的小人物,連帶着欽天司監正也下落不明,這些事與平頭小百姓有何干?絲毫不影響喫飯睡覺放屁。

    韓高之出閣那日,東海岸邊掀起了十幾丈高的浪潮,打翻了不少漁船。這等驚世駭俗的異象曾在前兩年的龍角崖有過一次,當時嚇的城內漁民三日不敢出海,生怕惹惱了海龍王,後來大街小巷便開始傳言,說是龍角崖那幫水寇終於惹了天怒,三百多號人一夜死了個乾淨,連具全屍都不曾留下。

    自古靠山喫山,靠海喫海,修魚城的百姓更是信奉鬼神之說,如韓高之這般可引來天地異象的人物,在他們眼中儼然已是半個神仙。只是這尊神仙出閣後什麼也不幹,就坐在觀潮閣頂尖上睡覺,且一坐就是五日,期間不喫不喝,仍由風吹雨打亦是紋絲不動。

    城內商販倒是樂的合不攏嘴,這幾日光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江湖人士就不下十波,客棧酒樓的物價逐日水漲船高。不僅如此,就連那位武陵王也跑來湊熱鬧,出手尤其闊綽,直接包下了城內最貴離觀潮閣最近的客棧。

    直到第六日傍晚,有個風塵僕僕的年輕刀客牽馬入城,中途不曾停留,一人一馬一刀徑直來到觀潮閣下。開打前,圍觀人羣中便有眼尖的認出,那年輕刀客腰間所懸是兵器譜前十的金錯刀。此言一出,觀潮閣周遭迅速聚攏了不下千人。

    可不等做莊家的搭臺下注,衆人只覺一陣颶風迎面襲來,頓時人仰馬翻,岸邊打潮聲如雷,炸的人耳旁嗡嗡作響,頭皮發麻。等衆人回過神來,只見年輕刀客仍舊立在原地,腰間那柄金錯刀僅出鞘三寸,而觀潮閣頂尖的麻衣男子連手指頭都不曾擡起。

    年輕刀客站直身子,緩緩將刀歸鞘,麻衣男子勾了勾手指,噌的一聲,尚未刀鞘合一的金錯刀忽然離鞘而去,直直衝入麻衣男子手中。

    衆人只瞧見麻衣男子有條不紊的伸出一指在刀面上比劃,不過片刻,就將刀隨手拋下,物歸原主。年輕刀客接住刀的一瞬,神情驟變。周遭人羣伸長了脖子去瞧,只見那雪亮的刀面上刻下了一字,歪歪斜斜,猶如孩童初練字時一般醜陋。

    那是個“高”字,韓高之的高,高手的高,高人的高。

    人羣中倒抽涼氣聲此起彼伏,江湖切磋大都點到即止,觀潮閣登樓雖有生死之戰,但極少傷及性命。可在兵器上刻下勝者名諱,於敗者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尚不如一戰分生死,雖死猶榮。

    就在千百顆心都提到嗓子眼時,那年輕刀客一言不發,竟是將刀再度歸鞘,而後翻身上馬,絕塵離去。瞧見這一幕,那些原本躍躍欲試,心有不服的宗門弟子都不禁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再不敢往那閣頂多望一眼。

    不同於往東海的幾條官道車水馬龍,南下路途清靜不少。正趕上春生時節,深山老林尤爲生機勃發,沿途風光比起北邊的黃土大地,滿眼都是翠綠琳琅。

    春日照頂,正值午時,馬車與隨行五十騎白馬營停駐在一處溪水畔,飲水刷鼻。

    李長安坐在溪邊大石上,翻看着手中諜報。

    玉龍瑤捧着一壺清水,一塊饢餅與一包醬牛肉,迎面走來。

    李長安頭也不擡的道:“你讓屈斐斐儘早動身,去鄴城待着,花欄塢那邊再找個得力的先頂着,重新梳理將軍府的獵隼免不得傷筋動骨,此事還是儘快交由李相宜處理的好。”

    玉龍瑤嗯了一聲,拿刀切下一塊饢餅再裹着牛肉遞到李長安嘴邊。

    李長安轉頭撞了個正着,不禁愣了一下,好笑道:“我又不是沒手沒腳,用不着這般伺候。”

    待李長安接過饢餅,玉龍瑤一面切着喫食,一面道:“公子事事操勞,這等小事奴婢自然得伺候周全。”

    李長安皺了皺眉頭,玉龍瑤低着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從言語中依稀聽出了幾分幽怨。這女子在流沙城時本是個要強的性子,不然也做不來一方霸主,可回了她身邊愈發逆來順受,哪還有半點初見時的奪人風采?

    念及此,李長安有些自責道:“是我疏忽了,花欄塢由你一手壯大,功不可沒,獵隼本該你接掌,把你留在我身邊,委實有些太材小用了。”

    玉龍瑤停下手中動作,沉默了半晌,擡頭看着李長安,笑意平淡道:“公子行事素來思量周全,此事亦有公子的難處,奴婢省得,只是……”她躊躇了一下,沒再多言。

    李長安接過話道:“只是捨不得?”

    玉龍瑤微微搖頭,嘆息道:“是奴婢貪心,既想留在公子身邊,又想爲公子多出些力。”

    李長安聞言失笑,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傻姑娘,這些年你爲我養了一大幫子死士諜子,還不夠出力?若非上小樓給咱們送了兩個苦力,我還捨不得讓你去操那份心。”

    說着,李長安輕嘆一聲,“只不過留在我身邊,也並非是好事。”

    玉龍瑤安然一笑,“奴婢不怕死。”

    李長安頓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再說死不死的,信不信回去我就把你嫁出去。”

    玉龍瑤一改常態,竟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笑着道:“嫁給誰都不打緊,一刀殺了便是。”

    李長安嘴角抽了抽,徹底沒了脾氣。

    玉龍瑤繼續手中的活計,將一塊裹着牛肉的饢餅塞入李長安嘴裏,心滿意足道:“那些年,奴婢做夢都夢到有一日能回到公子身邊,好在沒讓奴婢等上一輩子。”

    李長安這才長嘆了一口氣,無奈笑道:“罷了,你若不願嫁人便不嫁,反正我也養的起。”

    言談間,李長安也沒閒着,手裏的諜報看的七七八八,嚥下最後一口喫食,她一面喝着水,一面道:“吳金錯聲名不顯,卻是實打實的一品長生,這次做了出頭鳥,尚未拔刀便敗了,還讓韓高之刻了名諱在刀上,看來這個天下第一人雖實至名歸,卻無半分高人風範,這下那些趕着去受辱的宗門子弟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知何時走到溪邊的黑衣老者揀了一處乾淨地方坐下,摘下腰間雙鉞,就着溪水邊擦拭邊道:“我看未必,兩年前新武評剛出不久,第一人呂玄囂便與排名第二的瀧見和尚同時飛昇,江湖雖無人聲張,但誰不在暗地裏罵上王爺你兩句。眼下終於出了個天下第一,只要韓高之穩坐山頂,即便輸了也雖敗猶榮,到時候指不定一羣人搶着去求那武夫在兵器上賜字,畢竟不是哪來的阿貓阿狗都能得天下第一人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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