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35 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先生可敢一試

    秦歸羨目瞪口呆,起先聽見李長安與那女子耳鬢廝磨,只當主僕之間的玩笑話。何曾想,竟會變成這般場面。

    孟掌櫃聽聞樓上動靜聞訊趕來,秦歸羨即便有心阻攔也攔不住。秦歸玉的無首屍身就那麼大大方方的橫在門口,鮮血已淌了一地,格外扎眼。

    身形圓潤髮福的孟掌櫃到底是個生意人,何曾近距離見過這等場面,當即渾身一抖,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涼氣,如小娘子一般尖聲驚呼:“小……小公子!?”

    屍身涼了半截的秦歸玉自是無法應答,於是孟掌櫃只得伸長了脖子朝雅間內張望,在瞧見秦歸羨後,顫顫巍巍的喚了一聲:“二,二小姐,這,這到底出了何事?”

    秦歸羨強自鎮定,緩緩走到門邊,欲開口之際,先前那羣被陸沉之一槍頂下樓的扈從烏泱泱衝了上來,但在瞧見秦歸羨後皆是愣在當場。各自相望一陣,又看了看躺在地板上早已魂歸西天的主子,無人再敢造次,目光都不由的落在了這位長房二小姐的身上。

    秦歸羨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道:“此事……”

    話音未落,門外一扈從上前,指着神情平靜的陸沉之道:“二小姐,小的都瞧見了,就是這婆娘動的手。”說着抱拳拱手,朗聲道:“請二小姐做主!”

    身後幾名扈從跟着齊聲道:“請二小姐爲小公子做主!”

    孟掌櫃渾身肥肉又是一顫,眼神飄忽不定,依葫蘆畫瓢的拱了拱手,不知所措道:“請東,東家做……主?”

    秦歸羨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正欲開口,一直在旁裝作事不關己的李長安忽然出聲道:“反正早晚都要死,與其遲些被亂刀砍死,不如早些下地府,好歹還能留下個全屍。”

    此言一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扈從們各個義憤填庸,還是剛纔那人,又擡手指着李長安道:“二小姐,小的瞧得真真的,此人定是主謀!”

    李長安挪了幾步湊到秦歸羨身側,低聲道:“眼下二小姐若給不出個交代,這些人是否即刻便要回莊子去報喪?”

    秦歸羨微微低下頭,皺着眉頭道:“怎麼,你以爲此事還能瞞得住?”

    李長安笑了笑,沒作聲。

    玉龍瑤一隻纖纖玉指點在脣邊,方纔就是這隻手輕而易舉摘下了秦歸玉的頭顱,她望着李長安,嬌媚一笑,朱脣輕啓。

    不如都殺了?

    秦歸羨驀然一怔,而後輕聲嘆息,緩緩闔上了雙目。

    李長安點了點頭。

    兩道纖細身影幾乎同時如鬼魅一般閃出門外,站在外頭的幾名扈從甚至來不及反應,不是被抹了脖子就是胸口突然凹陷下去當場斃命。

    不過幾個眨眼之間,外頭原本站着的人就只剩孟掌櫃。

    秦歸羨此時出聲道:“慢着,他是我的人。”

    雪槍槍尾與手刀皆停在孟掌櫃的喉嚨與胸口半寸的距離上,圓潤的中年掌櫃喉頭滾動,衣衫下襬連着腿腳微微顫抖,抖的臉頰上的肥肉也跟着輕顫。

    孟掌櫃經營喜來樓十幾年,從跑堂的一步步做上掌櫃,堪比“兩朝元老大臣”。幾年前二小姐從長房大公子秦修竹手中接掌大權,更是把偌大家業打理的風生水起,祁連山莊的名頭亦是聲名在外,哪怕那些身份尊崇的江湖豪莽也從不敢在扶山郡的地界兒惹是生非。老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眼前這個瞧着年紀輕輕的青衫女魔頭究竟什麼來頭,竟半點不把祁連山莊放在眼裏!?

    許是事出突然,幾個活生生的人轉眼就躺了一地成了幾句死屍。眼下孟掌櫃無心再多想,看着腳下血水蔓延不禁後退了兩步,扯着嘴角朝秦歸羨拱手道:“東家若放心,餘下的便交由小的處理,至於歸玉小公子……”

    李長安微笑道:“活着的時候尊卑有別,死了不都是一抔黃土,統統拉去城郊喂豺狼就是了。”說着,她走上前拎起那顆頭顱,朝孟掌櫃道:“勞煩掌櫃尋個大小合適的食盒,我有用處。”

    孟掌櫃不敢多看一眼,低頭抹了一把額間細汗,應承道:“姑娘稍待,小的這就去辦。”

    李長安看着那圓潤身影跑起來似一顆繡球一跳一彈,笑的更加開懷。

    事已至此,雖已無迴旋的餘地,但秦歸羨仍是忍不住問:“方纔我若出面,秦歸玉亦不敢胡來,你爲何要殺他?如今城中到處是祁連山莊的人,就算運出城去也瞞不過今夜,你可知老祖宗在這小子身上耗費了多少金銀,眼下殺的倒是痛快,就不怕沒命走出扶山郡?”

    李長安一臉怨氣,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他瞧不起我這兒,還不該死?再說,二小姐若守口如瓶,誰知道人是我殺的?”

    秦歸羨目光隨着她的指向落在那敞開的衣襟下,滿臉匪夷所思,她自己生的不如意,怎還怨到旁人頭上去?秦歸玉那完犢子的東西也是倒黴催的,偏偏碰上這麼個心思乖僻的女魔頭。

    重新裹好王霸槍的陸沉之側目撇了一眼李長安,又移向站在她身側的玉龍瑤,那處風光俏麗豐盈,正所謂文似看山不喜平,女子更是如此。陸沉之低眸往下看了一眼,雖不及玉龍瑤,但比起李長安的看山不成嶺看水平如鏡總要強上許多。

    隨後不久,先是來了一批精壯漢子有條不紊的清理了滿地狼藉,接着孟掌櫃就親自送來了食盒。看着李長安把那顆頭顱裝進去,孟掌櫃臉皮都在發抖。

    所幸這個女魔頭沒有久留的意思,跟着二小姐就出了喜來樓。

    臨走前秦歸羨與孟掌櫃一番交代叮囑,孟掌櫃自是知曉其中輕重關係,萬分恭敬的點頭應下,待再瞧不見這一行人,他才長出了口氣。轉念又招來了夥計,一通尋常叮囑後,便往自個兒家裏去。二小姐這些年待他不薄,就算講不來所謂的江湖義氣,也不能喪了良心不是,但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歸沒錯。

    秦歸羨沒想到李長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提着裝有二房小公子頭顱的食盒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了祁連山莊。

    莊內大掌事秦懇領着幾人到了雪停院,便去往書房通傳秦修竹。

    祁連山莊府邸森嚴,換做旁人可沒這份待遇,莫說大掌事親迎,就連前庭大堂都別想多踏近一步。自然,眼下十之八/九是沾了秦二小姐的光。

    無需秦歸羨招呼,李長安就自個兒在庭院裏尋了一個石墩子坐下,身側依傍有一顆梅花樹,枝椏上剛長出嫩芽,李長安仰頭賞景好似有些出神。期間玉龍瑤倚在她身旁,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陣,李長安一直面色平靜,並無言語。

    坐在對面的秦歸羨目光時不時往她腳邊的食盒上游移,心口時而平靜,時而如擂鼓。她不知曉李長安接下來要作甚,若父親問起,她又該如何回答?秦歸玉作惡多端,如今也算咎由自取,可先前她就在當場,眼睜睜看着秦歸玉人頭落地。依着父親的脾性,手足之間反目成仇,怕是容忍不得。

    念及此,秦歸羨氣不打一出來,惡狠狠的颳了對面的人一眼。

    這人舉止輕佻也就罷了,怎行事也如此輕浮!

    不巧正被李長安撞見,她朝秦歸羨微微一笑,客套道:“二小姐若有要事,就不必作陪,你放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心中有數。”

    有數你在喜來樓說宰就宰了秦歸玉!?

    秦歸羨險些忍不住破口大罵,穩了穩心神道:“你若再胡來,莫怪我不講情義。”

    李長安擺擺手,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秦歸羨冷哼一聲,就在此時院外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小跑而來,一臉焦急,但見有客在便走上前附於秦歸羨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

    只見秦歸羨臉色驟變,與李長安賠罪了一聲,就跟着丫鬟急匆匆離去。

    秦歸羨一路腳下生風,遠遠甩開了丫鬟,待到閣樓一把推門而入。莊內大夫已先一步趕到,正在給妃子榻上的年輕女子把脈。瞧見秦歸羨進門,大夫起身執禮。

    秦歸羨擺了擺手,面如寒霜:“如何了?”

    不等大夫應聲,她便瞧見女子右手腕上那道刺眼的傷口,足足有一指粗細。

    “回二小姐,所幸發覺的及時,暫無性命之憂。”

    “人何時能醒過來?”

    大夫沉吟片刻,道:“兩三個時辰即可。”

    秦歸羨顯是怒極,冷着臉沒出聲,一旁的大夫與丫鬟大氣都不敢喘。過了半晌,她指着榻上昏沉不醒的女子,朝丫鬟道:“下回她若還要尋死,你們誰都不許攔着!”

    言罷,秦歸羨拂袖而去。

    頭一回見二小姐發這麼大的火氣,大夫與丫鬟對望一眼,皆是面面相覷。

    這廂秦歸羨前腳剛走,秦修竹後腳就來了。

    滿身貴氣的中年男子正要與李長安客套寒暄幾句,後者卻長驅直入道:“秦先生雖不在士林,士林卻知秦先生,奈何龍困於淺灘而不得志。”

    秦修竹微微一愣,朝跟在身後的秦懇擺了擺手,待屏退院中僕役,他才道:“聽聞北雍如今廣開寒門,大庇天下寒士,秦修竹若有機會,定要去瞧一瞧。”

    李長安將食盒擺在他面前,笑道:“機會就在眼前,秦先生可敢一試?”

    秦修竹打開食盒,愣在當場,而後竟是仰天大笑。

    院外,折返而回的秦歸羨聽聞笑聲,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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