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51 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服不服

    古木樹屋當間兩層不知被何物撞出了一個碩大的窟窿,原本燈火通明的屋內頓時一片漆黑,南星伸長了脖子去瞧,也瞧不真切。好在樹屋專供門主所居,門內弟子若無緊要之事亦不會在此久留,否則這麼大個窟窿屋內若有活人,不死也得半殘。

    空地上的人羣,此時都將目光落在了那青衫女子的身上,有眼尖的便認出此人好似是前些年隨祁連山莊那位二小姐來養傷的女子。期間一直住在門主的樹屋裏,看似與門主有些交情。門內衆弟子皆在私下裏猜測過此人的身份,直到南星孤身赴北,婆羅門就算再如何與世隔絕,大家夥兒瞎猜也都猜出來了。

    這青衫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春秋末年以一己之力屠戮整個江湖的女魔頭。聽聞前段時日去了一趟長安城,什麼也沒幹就平白無故封了個北雍王。而後得了便宜還賣乖,一點不知收斂,就敢在女帝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爲。這女魔頭的心性手段,由此可見一斑。

    如今肅清江湖,由朝廷親自出面牽頭,已貴爲一方王侯的女魔頭現身於此意味着什麼?與她交手的人又是誰?

    婆羅門衆弟子無人敢輕舉妄動,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頭,死死盯着那懸在半空中的青衫女子。

    南星下意識往師父不悔的身後躲,小聲喚了一聲:“師父……”

    不悔轉身將她攬進懷裏,目光卻望向進山的路口。她不知李長安爲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裏,但她明白一點,李長安絕不是朝廷的幫兇。眼下她更擔憂那個爲她改名不孤的綠袍女子,雪狼白矖先一步回來時心中已越發不安,她從未想過,若有一日那女子不在了,她該如何是好。

    樹屋內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一道紅衣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入月光下。南星只感到抱着她的師父渾身一顫,口中輕聲念出的那個名字,讓她不由得膽戰心寒。

    “裘千人。”

    紅袍宦官拍了拍肩頭的木渣碎屑,低頭瞥了一眼胸口的靴子印記,臉上有了幾分笑意,“李長安,雖不知你是如何快速攀升至一品的,但你若刻意壓在長生境,勝算可不大。”

    開了三尸門,修爲暫時暴漲的李長安顯然不滿意那一腳只是留下了個淺淡痕跡,都說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僅在一瞬間,可若二人旗鼓相當,比拼的便是內力深淺以及氣機流轉的火候,如此一來,便是一場持久戰。故而那些市井流傳,什麼兩大高手打了三天三夜,並非誇大其詞。只是,眼下李長安沒那麼多功夫瞎耗,若不能在一個時辰內分出個勝負,莫說紅袍宦官,就是外頭那四個道士都夠這些婆羅門的弟子喝上一壺。自然,就更別指望紅袍宦官能手下留情了。

    李長安挽了個劍花,面無表情道:“廢話少說,還打不打?”

    紅袍宦官低眸瞥了一眼空地上的師徒二人,下一瞬,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悔只覺眼前一晃,一陣疾風幾乎貼着她的鼻尖斬下,劃出一道半弧青光。身後的南星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叫,二人便同時向後倒飛出去,撞進一個人的懷裏。

    “師孃!”

    南星險些喜極而泣。

    在看清那張臉後,不悔情不自禁,脫口喊出了那人的名字,“鬱涼!”

    臉色在月光下更顯蒼白的綠袍女子擠出一個笑容,將二人抱到雪狼的背上,“還好,來的不算太遲。”

    噹的一聲金石脆響,再次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先前圍聚在空地上的婆羅門弟子離的稍近的,被一陣氣機駭浪掀飛了老遠,重重摔在地上不知生死。餘下的所剩不多,不知誰喊了一聲“後退”,才紛紛回過神來連滾帶爬退至空地邊緣。

    正當中,李長安劍尖指地,一頭青絲不知何時散亂開如瀑布傾瀉而下,原本青光纏繞的劍身中間一點黑霧隱隱閃爍,宛如一團烈焰正熊熊燃燒。

    李長安舉劍瞧了一眼,“這便是所謂的一指斷長生?”

    紅袍宦官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言辭間帶着幾分挪榆:“打在旁人身上是斷其長生路,打在你們幾人身上便是斷生路。”

    綠袍女子忽然高聲喊道:“李長安,莫輕敵!那老閹人手上的黑氣不同尋常!”

    紅袍宦官也不惱,只似笑非笑的盯着李長安,眼中滿是戲謔。

    李長安冷哼一聲,橫劍在胸前,眼底隱隱有一絲紫金氣一閃而逝,隨即二指一併抹過劍身,紫青流光交相輝映,光芒大盛,瞬時將團黑霧吞噬乾淨。

    “世人皆道我爲邪魔歪道,何謂邪魔,何謂正道?裘千人,你當年屠盡相府滿門,連婦孺都不曾放過,可曾想過有一日血債血還?”

    紅袍宦官面色平靜,一言不發。

    李長安嘴角微揚,不公劍身長鳴不止,“我以鞘中三尺劍,爲天且示不平人!”

    鹿臺湖畔,一道宛如參天古木般粗壯的青紫劍氣直衝九天。

    小道士一劍盪開直刺他面門而來的王霸槍,猛然扭頭望向那道五里開外仍舊壯麗無比的劍氣,不禁長大了嘴喃喃道:“三清祖師爺啊,這一劍不得把天捅出個窟窿來?那女魔頭何時恢復到這般修爲了?”

    陸沉之可不管這許多,全然心無旁騖,槍勢才收回便又遞出一槍,角度極爲刁鑽,迅猛槍尖徑直朝着小道士下盤刺去。一旁的老道士倒是眼疾手快,身形一閃,大袖翻卷,撈起槍頭卸去了力道,而後反手推出一掌。

    “姑娘年紀輕輕,殺氣怎的這般重。”

    這一點東定軍的將士們可謂深有感悟,手中有槍與無槍的陸姑娘根本就是兩個人。只要陸沉之端起王霸槍,整個東定軍無人不心顫。那股子視死如歸的氣勢,饒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見了都膽寒。

    陸沉之壓根就不打算搭理這四個大小道士,腳下一擰,順勢甩出半截槍身,手握槍尾脫至身後,而後一個出乎意料的倒轉,槍尖由身後激射而出,掠過肩頭,冷不丁一個回馬□□向老道士。

    小道士被逼無奈,再度出劍,槍尖與劍尖撞在一處,陸沉之雙掌上下壓住槍身,交錯發力,王霸槍飛速旋轉,頓時火花四濺。此乃衝槍二式,沖霄!

    陸沉之一手抵在槍尾,低喝一聲,踏出一步之後,腳下步伐越來越快。小道士腳下踩出一道深痕,連退數丈仍是止不住勢頭。

    三名老道士眼神交錯,尚未來得及出手,便聽一旁的玉龍瑤冷笑道:“兩個晚生後輩交手哪有自家長輩助陣的道理,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你們首陽山以大欺小。”

    出身正道名門的老道士乾咳了兩聲,各自背過身去,望向別處。

    玉龍瑤暗自在心中罵道,狗道士,在老孃面前裝什麼清高!

    二人一進一退眨眼間便奔出一里地外,小道士看似節節敗退,渾身氣機卻絲毫不見頹勢,他兀然一笑,道:“不打了。”

    話音剛落,小道士擡腳猛地一跺,當即高高躍起,從陸沉之頭頂掠過,飄然落下。

    陸沉之措手不及,險些收收不住奔勢,她轉身望向小道士,眉頭微蹙。

    小道士將天師府那把鎮山之寶的符劍吊兒郎當扛在肩上,指着鹿臺湖畔那頭,道:“咱們在這裏拼個你死我活沒意思,還是等那邊分出個勝負再說,若李長安勝了,咱們也沒再打下去的必要。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陸沉之朝他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提起槍轉身便往回走,在與小道士擦身而過時,她忽然停下腳步,沉聲道:“她若輸了,你也別想再往前近一步。她若身死,你們天師府的道士一個也別想活。”

    小道士愣了一瞬,眼睜睜看着女子提槍繼續前行,那修長雙腿風姿搖擺,與雪亮長/槍相互輝映。

    這小娘子……與貧道甚是有緣!

    李長安若知曉小道士此刻心中所想,怕是顧不得紅袍宦官,提着劍就要先來尋他的晦氣。

    只是當下局面,不容樂觀。

    紅袍宦官無愧於屠手之名,竟能與不公在手的李長安戰個不相上下,而後不孤加入戰局亦未能從紅袍宦官手裏討到半點便宜。但高手之爭,並非以人多取勝,有時候多一人反倒成了可突破的弱點。

    紅袍宦官出其不意,在二人左右夾攻之勢中,忽然將矛頭指向氣息不穩的不孤,饒是李長安的劍再快,也只來得及救下一人。萬幸紅袍宦官勢頭急轉之下,亦只伸出一指,黑霧縈繞的指尖分明撞在劍身上,撞出的氣機卻打在不孤胸口,當即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

    李長安這頭亦不好受,握劍的手虎口處鮮血淋漓。

    紅袍宦官不打算給二人喘息的功夫,指尖黑霧洶涌溢出,兩指捏住不公劍尖,黑霧頓如遊蛇纏繞遊走。

    “李長安,我說過,要親手殺你。”

    紅袍宦官側身欺來,另一手朝着李長安的眉心,一指點出。

    李長安紋絲不動,神情絲毫不懼,反倒橫眉怒目。須知,自打練劍以來,沒人可以徒手鉗住她的劍,今日之事簡直奇恥大辱!

    紅袍宦官只感覺指尖傳來瘋狂顫動,劍氣之盛,聞所未聞!

    收手已然晚矣,指尖觸及眉心的一瞬,兩根手指已離劍身而去,帶着絲絲縷縷的血霧高高拋向空中。紫金之氣光芒萬丈,隱約有龍吟之聲,黑霧奮力掙扎,最終敵不過灰飛煙滅的下場,紅袍宦官整個人宛如被一記重拳砸入地面,大地龜裂破碎,塵土飛楊。

    李長安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鮮血,獰笑出聲。

    “我師父曾教我,若有人不服便打到他服爲止,老閹人,這乾坤一劍,你他孃的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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